沈霄淡淡道:“你若是不情愿,便回永安宫去吧。”
辛薇终于开口,声音极轻。
“侍奉皇上是奴婢不敢肖想的福分,怎能不情愿?”
只有离开永安宫,才能理所当然的不去做皇后要她做的事。不在永安宫,如何对孟惠妃和皇嗣下手?
那点事儿,不做得罪皇后,做了却是犯了死罪,稍有不慎人头落地。
自然,能做嫔妃是最好的。
如此想着,她低眉垂睫,脸颊微微薄红,似三月里初绽的桃花,如沐春风,摇曳于枝头。
“好。”
沈霄挪开眼去,嗓音温润,眸底一片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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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外,柳卿姝站在宫道上,身后跟着一位婢女,似是等了好一会儿。
大抵是来求见皇上的吧。
辛薇向她欠身行了礼,柳卿姝扶起她,黯淡道:“可以借一步说话么?”
而后走了一段路,到了人迹鲜至之处,两侧的绿植能埋没了人影,柳卿姝才停步,开口道:“你也认为,做嫔妃风光无限,是大好前景么?”
辛薇道:“顺应时势罢了。”
显然,位卑者当风秉烛,堂屋檐下,而位尊者处高临深,只需居安思危,大不相同。
至于风光是何物?
她只求一个能更好保全自己的身份罢了。
柳卿姝缓缓道:“见到皇上之后,我竟然朝思暮想着多见他几面,能得几分垂幸,便能暗喜多日。可我曾也觉得,以色事人实在同妓子无异,我自命清高,定不与那些争风吃醋的嫔妃们同流合污。如今怎么也成了这般模样?”
辛薇斟酌了下,轻声道:“皇上对你的确是极好的,你会动心也在情理之中。”
自柳卿姝封贵嫔以来,直至封妃,短短数月里无不羡煞后宫众人,都道是柳妃盛宠,连孟惠妃都过犹不及。
柳卿姝凄楚一笑,“他对我好么?不过是人前有十分温怀,人后却……”
她似是感觉到这话不该说,止住了嘴,话锋骤转。
“你知道我们这张脸,做的是谁的替身么?”
辛薇摇头。
柳卿姝道:“她叫江清月,是宦官江留入宫之前,与妻所生之女。”
辛薇眼中一憾。
“是那个被流放的宦官?”
先帝的宠臣,却是个没根的宦官,曾一手遮天,独断朝纲。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皇帝登基之后废江留官位,判罚流放夜郎。
曾经人人溜须拍马不敢得罪的权臣,抄家之后,任谁都要唾骂一句奸佞阉党。
柳卿姝点头,靠近辛薇,在她耳边说:“皇上亲手铲除的江留,又能对江清月有几分情意?”
辛薇的手指无知无觉的攥紧,指节森森泛白,心中霎时被冰雪冻住一般,忍住心底悲恸,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是听谁说的?”
“一个宫里的老嬷嬷……她说,江清月与皇上是自小青梅竹马的情谊,旁人看来是檀郎谢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待先帝指婚。江氏女之死,或许受孟惠妃所迫,或许与皇后有关,可皇上并不追查,更无问责。”
柳卿姝月眉紧蹙,神色哀婉,大约是为皇帝的无情唏嘘。
辛薇笑道:“一个宦官之女,皇帝怎能容她玷污自己千秋圣名。”
宦官,毕竟是阉党,遭人不齿,受人鄙夷。
因而如今的前朝后宫,知晓江清月其名者鲜少,也无人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