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宁双眼蒙了层薄雾,声音气得颤抖。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清月再不愿意直呼他的名字,永远是皇上称之。
此刻连她都觉得,自以为十分了解的亲弟弟,似乎越来越猜不透了,他们亲姐弟之间,恐怕隔了太多了。
“演得好啊,连我都演!”
“他竟然……连我这个亲姐姐都从未信过。”
辛薇斟酌道:“或许是……他不想你再同我有什么瓜葛而已,我这个阉党之女毕竟……名声不好听。”
沈书宁几不可闻哼了一声。
“那个兔崽子,这几天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一回想起那段日子,挚友惨被烧死,她上窜下跳想宰这个宰那个,日日又痛又恨想杀人,沈霄还永远云淡风轻的劝她:皇姐,从长计议,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她懂得该静待时机的道理,可大悲大痛要强忍下来,无异于将石头揉碎在眼里,何等艰难。
孟贞封妃的时候,沈书宁指着他鼻子痛骂:“这就是你的从长计议啊,你个怂蛋,要不是那些老匹夫非要致江厂公于死地,清月会被逼到活不了吗!”
沈霄还是若无其事的让她骂,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后来又立曹氏为后。
沈书宁又给他一顿痛骂。
“曹老头和孟老头怎么逼你的忘记了吗!你以为铲除了江厂公你不受影响的啊,他们不再受江厂公压制,然后骑到你头上来,连你立谁为后都要受制于人啊!你连自己的后宫都不能做主,你这个皇帝做来究竟何用!”
沈霄却只是在她骂够了以后,不紧不慢的说:“皇姐,不出三年,孟曹两氏会闹掰。”
他这倒也是没说错。
从前江厂公压在上头,孟相和曹大司马不得不沆瀣一气,江厂公一走,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又容不得对方了。
只是沈书宁痛恨沈霄薄情,到如今才明白他的风轻云淡不以为意,竟然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江清月没有死。
而他只字不提。任由自己臭骂了他三年。
他只是说过一句:“皇姐,后宫是何情形不重要。终有一日,我能做万民的主,叫这大夏革故鼎新,脱胎换骨,也实现江厂公心中抱负。如今不可操之过急……”
又是不可操之过急,他总这一句。
当时,沈书宁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你先能做自己的主,再说这些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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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江清月不是这样的。
金陵城那些王公子弟,听说江清月来了,都得把手上的事放一放,站得端端正正,不敢造次。
她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女孩子,叫街上的野狗看见了都得跑路。
那一次遇见江清月,她正睬在孟景晟的背上,扶着树干摇摇晃晃的采桃子。
孟景晟像狗一样跪在地上任由她踩,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恼却不敢作,更不敢乱动。万一摔着了这个祖宗,怕是自己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江清月踩了两个桃子,从孟景晟背上开开心心的下来。
好一派嚣张,那可是孟大司马的嫡公子,竟被她这样踩在脚下。
沈书宁拦住了她,替孟景晟打抱不平。
“你欺负人,给他道歉!”
沈书宁大了江清月两岁,比她高了小半个脑袋,仗着身高优势盛气凌人。
孟景晟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掸去身上尘土,上前拉了拉沈书宁的衣袖,小声说:“六公主,算了,她是江清月……”
如今在皇帝面前,谁比得上江厂公一句话的分量?
江清月又是江厂公心尖上的闺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朝野上下偷摸着给江厂公送礼的,也晓得投其所好,常常送些孩子稀罕的玩意儿。
别说踩背,就是把他丢河里,他也只能爬上来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