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薇浅浅一笑,反问道:“昭仪姐姐为何要这样说呢?后妃自戕乃是大忌啊。主子若要我的命,为何不赐白绫毒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她一个婕妤的命,何须弯弯绕绕?
显然,这一坛杜康的缘由绝不在此。
曹昭仪一双凤眼流转了几番,寻不到合理的解释,越觉得难堪,满腹恼怒化作一声冷笑,故意问道:“辛婕妤是住哪个宫呢?”
没等辛薇回答,曹昭仪又高声道:“是湖光榭么?”
“湖光榭是什么地方来着?没听说过哪个正经做主子的住湖光榭的呀!”
众所周知,湖光榭先前住的,是专门给先帝宸妃唱戏的戏子。
宸妃亡后,湖光榭的戏班子也不知所终,有说这些戏子被送出宫去的,也有人说,宸妃爱极了听戏,先帝便让这些戏子给宸妃陪了葬。
婕妤虽是低阶嫔妃,好歹也是个正经小主,住这样一个鬼地方,当真是个笑话。
辛薇眉心一皱,正打算回嘴,于昭仪手抱暖炉上前一步,先行说道:“曹妹妹,长公主一会儿可就来了。”
大年初一之日,长公主当众让曹昭仪难堪,可让曹昭仪好多天都羞于见人。
经于昭仪这么提了一嘴,众人都想起来这回事了。
曹昭仪嘴边肌肉抽了抽,狠狠瞪了于昭仪一眼。
辛薇这才注意到这位于昭仪。
于昭仪着一身玉石兰蜀锦,一双柳叶眼眼尾一点红痣,髻间插一支天水碧玛瑙簪,垂着翠绿短流苏,一颦一笑淡雅从容,颇有高门贵女风范。
方才两位昭仪站在一起,以至于她以为两人交好,眼下看来,并不是的。
如此细想,于昭仪进宫两年有余,一贯低调行事,不爱出风头,也不爱与人起争执,怎么会同最爱张扬挑事儿的曹昭仪交好?
大抵是曹昭仪主动凑上去的吧。
而这位于昭仪,素来低调却为她出言得罪曹昭仪,可见也是性情中人。
待曹昭仪走远,辛薇走上前颔道:“多谢昭仪姐姐。”
于昭仪莞尔一笑。
“她一贯如此,宫里许多妹妹都有怨言,你不必放心里去。至于那坛杜康,妹妹你说的不错,主子要为难你,赐你毒酒白棱便是,无论美酒奇珍,皆是皇恩,谁都不该置喙。”
辛薇道:“姐姐说的有理。”
于昭仪瞧着她顺眼,拉过她手,道:“旁人只知戏子住过湖光榭,却不知湖光榭与长公主的芳菲殿遥遥相对,看的是同一处景致,能差到哪儿去呢?”
自然是不差的。
住的虽是戏子,却是宸妃流连忘返之处,湖光榭中的亭台楼阁无不是数一数二的匠公打造,用料也是极其奢靡的。
辛薇低眉道:“我出生贫寒,从小住的地方屋顶是用稻草堆的,冬不遮风,夏不挡雨。能有湖光榭这样的住处,已是万分庆幸,亦不会将旁人所言所语入心的。”
于昭仪眼中星光粼粼,有些怜悯动容。
“你没有一个好出身,在宫里千万不要强出头,”
于昭仪压低了声音,道,“她们有些人在宫里闷出了病来,就爱欺负出身低的,你一定要谨言慎行。”
辛薇对这话十分认同。
有些人百无聊赖,千方百计从他人身上找乐趣,有些人却是早早看清了,唯愿平安度日。
于昭仪同她讲这话,是真心实意为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