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一连十数日,陈东实茶饭不思。好在伤口恢复得还算不错,不到半月,便可出院回家。
依照医生嘱咐,陈东实还需静养两周,待伤口痊愈后,再返院拆线。期间不能洗澡,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喝酒吃辣,许多事情都要避讳。为图方便,他搬到了徐丽店里小住一段时间。
陈东实无亲无故,唯一能照顾他的,只有徐丽。只是这段日子苦了徐丽,一边要看店,一边还要照顾陈东实。陈东实也不闲着,偶尔帮忙扫扫地,叠叠毛巾,做些无关痛痒的粗活,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不咸不淡地过着。
老钟被判故意伤人,因为伤势不重,最后还是由陈东实出面谅解,只羁押了一个半月,已然出拘留所。自他释放后,就再也没跟陈东实联系过。遥想到从前两人何其要好,他也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知心老友,陈东实不免心中凄凉。
而大钟则没有那么好运,被抓进去才知道,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贩卖毒品。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规定,他被判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也注定成为陈东实和钟家人之间无法填补的鸿沟。
生活就是这样,再难捱的日子、再撕心的痛苦,都会融化在流水淙淙的朝夕时光里。短短数月,陈东实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重大的割席。旧日的好友、前尘的往事一一埋葬于朔雪。远去的不止是回忆,还有那些熟悉的陌生人
至于梁泽
陈东实偶尔还会想起,想起他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心中依旧会有刀割一般的痛。
这一日,寒雨夜,风吹雨打,街上人烟寥寥。
陈东实掀开毛衣一角,看着下腹一道微红痊愈的刀疤,思绪万千。
“叔,吃饭了。”
香玉挑开帘子,递来一碗胖乎乎的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老样子,没放香菜。”
陈东实放下衣服,捧过那一大碗的热气腾腾。湿润的雾气烘得他眼底发酸,男人没吃两口便放下碗筷,拿来纸巾擦眼睛。
“咋的了?”
徐丽凑上来问。
陈东实笑着摆摆手:“不打紧,就是被熏到了,眼睛疼。”
“好端端的,怎么会熏到呢?”
徐丽小心翼翼地替他吹着眼睛,“没事吧?”
“真没事,欸”
陈东实咳嗽了两声,余光不自觉落到墙边的日历上。
12月17日,梁泽没联系他的第78天。
“仔细着点搬,别没上一会班就累得跟什么似的,倒显得我虐待了你们一样。”
黄彪站在一堆集装箱前,头顶黄色安全帽,俨然一副老板架势。
不远处,工人如排队的长蚁般,依次往皮卡上驮运着冷冻箱。陈东实尾随其中,背上担着比别人重两三倍的货。刚有人去小解,陈东实替他顶了一小会。
“唉大哥您慢着点”
黄彪一眼瞅到了人堆里的陈东实,赶忙上前帮扶,“没事吧?您看您这身上的伤才刚好就出来上工,不怕影响恢复啊?”
陈东实将货放到一旁台子上,擦了擦汗,稍作休息道:“不碍事,这不都是为了挣钱吗?快年关了,我想给我女儿多备点年货。”
“你可真是个好男人,”
老黄颇为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递去一瓶水,“渴不渴,我那儿还有可乐,或者你想喝别的,我给你买去。”
“不用”
陈东实摆摆手,捋着气说,“我不爱喝糖水,那玩意儿越喝越渴,提不上劲儿。”
“也行。不过话说回来,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顶事儿呢?”
老黄一想到陈东实近来的境况,不免感慨,“本来说好的你来做保安,结果你住了院,原来的岗位被别人顶了,就只能辛苦你做做货工,帮帮搬搬货,也真是难为你了。”
“难为啥?”
陈东实扛起货,使出吃奶的劲向前迈了一步,回过头说,“要是有别的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您尽管找我,我价钱便宜,有的是力气,包管您满意!”
“好好”
老黄连连点头,微微一笑,脸上飘过一丝晦暗的别意,“你要用钱急,今晚我正好有个差事交给你,干完就可以当场结钱,晚上我们就在这儿见。”
“得嘞,我看行。”
陈东实咧嘴笑了笑,掂了掂肩上重物,继续向前走去。
“童童的抚养费,我已经打过去了。”
中午吃饭的功夫,陈东实随意买了份盒饭,站在公用电话亭前一边刨着泡沫盒里的青菜,一边核对着刚刚的汇款单据。
今天晴光大好,陈东实觉得筋骨格外舒络,一大清早就打了老黄电话,问他还有没有差事给自己做。到手的钱当然没这么快,给童童的是徐丽先前借给自己的,这段时间要是没有徐丽,陈东实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陈东实合计着晚些回家时给她捎两斤排骨,陈东实虽不擅家务,但做起饭来,丝毫不逊色于酒店大厨。暂居徐丽那儿的这段时间,她和香玉最爱自己那口糖醋排骨,这也是陈东实最拿手的一道菜。
“快过年了,外蒙一定冷死了吧?”
许久没听到肖楠的声音,陈东实怪想念的。
最近自己身边发生了太多事,陈东实一个字也没提,他知道以肖楠的性格,说了也只会徒增担忧。她还怀着孕,又要照顾童童,已经够辛苦了,自己没必要再拿自己的事去影响她的情绪。
如此想,陈东实便有选择性地应承,“冷,可冷了可把我冻坏了。”
“我就知道,”
电话那头的女人吭哧一笑,“幸好我有眼力见,一星期前就给你寄了两件羽绒服,还有一床大冬被。跨国托运可能有些慢,你别忘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