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踹开时,蔚王似正在打磨一块木榫,被他们吓了一跳,竟伤了手,满地是血,此时正无比愠怒地看着他们,“放肆!”
巴图鲁赶紧进门,磕头告罪,“奴无能,未能拦住这些狂徒,请殿下治罪!”
这些人狂妄至极,见了蔚王本尊,竟然只敷衍地拱了拱手,跪都不跪。
朱厚炜冷声道:“牟斌他们呢?要他们锦衣卫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孙清、丘聚等听了动静立时赶到,见室内情景,均是怒不可遏。
丘聚厉声呵斥道:“谁主使你们来的?对亲王大不敬是个什么罪名,你们难道不知么?”
朱厚炜冷笑一声,“如果他们知道,还会站在这么?恐怕人家认的根本不是衡州的亲王,是旁的什么王也说不定。”
孙清一听,惊疑不定地看过去,只见这些人虽粗略遮掩,但到底是江湖草莽,许是粗枝大叶惯了,不管是脚上皂靴还是腰间佩刀仍是露了行藏——这些人分明也出自某个亲王府!
“没有圣旨或是寡人的许可,就是锦衣卫或是东厂来了,恐怕也不得翻检寡人。再说句难听的话,就算是你们主子亲自来了,寡人虽客客气气叫声王叔,但让不让他进门还得看寡人的心意。”
朱厚炜慢条斯理地张开手臂,看着丘聚手忙脚乱地取金疮药为他包扎。
远远地有脚步声,看来是牟斌等锦衣卫及王府众护卫赶到了,打头那人知时间不多,混不吝地拔刀冲过去,推开内室房门,只见里头空无一人,就连帐幔半掩的床上也空空荡荡,地上亦是干干净净,并无血迹。
“得罪了。”
打头那人带头便跑,“撤!”
牟斌等人要拦,朱厚炜却拦住了,“穷寇莫追,让他们走。”
“殿下,此事……”
孙清还欲说些什么,却见朱厚炜摆了摆手,“今日寡人乏了,此事并非大事,也不宜为此横生枝节,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
孙清与他师生十年,自然明白他别有他意,企图支开众人,看了眼内室,也便带着人告退了。
朱厚炜直接熄灭烛火,借着月光步入室内,轻声道:“别来无恙。”
第四章
二人遥遥相望。
此时,距离崔骥征荫封入朝,已过了五年。
距离朱厚炜成为蔚王,已过了八年。
他们已有五年不再通信。
他们已有八年不曾见面。
崔骥征率先反应过来,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四拜礼,“谢殿下搭救之恩。”
朱厚炜知他心结难解,不管是对朱厚照还是对自己均心有怨怼,更不想道德绑架或是以势压人,逼他装得一如往日。
事过境迁,曾经亲厚仗义的兄长成了荒唐皇帝朱厚照,曾经亲密无间的崔二哥儿成了崔大人,曾经耿介不屈的朱厚炜成了和光同尘的蔚王,换作十年前的自己,怕也是不敢认的罢?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过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罢了。
朱厚炜伸手去扶他起身,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这才想起朱厚照误会自己断袖的那个乌龙来,五年前虽随玉佩修书解释,但从未有回音,锦衣卫捎带信件,绝不可能遗失,朱厚照就算偷看也绝无可能扣下,这信定然送到崔骥征的手上。
可如今观其神色,崔骥征要么是压根不屑于再看他的信,要么就是读了也不信。
五年前憾失唯一好友的酸涩再度袭上心头,朱厚炜费尽力气才压制下去,从袖中取出数种药和干净细麻布递给崔骥征,“你伤得不轻,先上药要紧。”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崔骥征并未逞强,已开始脱衣换药,只是不知他到底伤在何处,进度却是极慢,时不时能听闻痛楚的闷哼。
朱厚炜下意识瞥了眼,再忍不住,直接上前几步看他伤口,随即从行囊里取了湖之酒,见崔骥征微微一颤,知他已然会意,便将先前雕的那木榫让他咬着,用清水和酒将伤口洗净,再抬起手臂,在上头盖上薄薄一层细麻,用加压包扎法松紧适宜地固定好。
待他全部包扎好,崔骥征已出了一头冷汗,那木榫几乎都快被他咬断。
“我先给你上了止血药,”
朱厚炜将沾了血的布料扔进炭盆烧了,“你难道未带仆从么?可有人接应?”
崔骥征眼中恨意一闪,“死的死,逃的逃。还剩下三四个,我便让他们先各自突围,到应天会合。”
也不知他到底办的是差事还是私事,朱厚炜也不便多加打听,只点了点头,“我奉命前往南京祭陵,你若是不赶时间,倒是可与我同路,也算相互有个照应。”
他话说的客气,其实分明是想为崔骥征提供庇护,崔骥征打小聪明,自然也不是个不知变通之人,虽难免尴尬,但仍是痛快应承下来。
“蔚王府有几个锦衣卫,识得你之人多么?”
崔骥征样貌变化颇大,撷芳殿带来的内侍们未必认得,只怕那些锦衣卫偶有一两个回京述职的见过认出他来,反而节外生枝。
崔骥征摇头,“印象中并无。”
朱厚炜起身,“明日一早,我让丘聚找套衣衫给你,委屈你先扮做内侍,到了南京再做打算。天色不早了,我去找孙长史议事,今夜都不会回来,你且安心歇下。”
“这是殿下的寝室,我在此歇息于礼不合,我随便找间屋子在地上将就一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