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一大早,田氏又吩咐人备马车去安国寺上香,虽然之前听月娘说过,夫人每月初一风雨不改必去安国寺,但淼淼心里仍有些好奇,永宁侯仕途平顺,家宅安宁,这侯府夫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大过年的不在府里招待亲朋好友,非要跑去安国寺不可?
好奇归好奇,她还是乖乖陪着夫人去了,不是因为孝顺,只因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观音殿里的大肥鸡。可惜的是,当她好不容易遣开随行的阿嫣,屁颠屁颠跑到观音殿时,却发现神台上空空如也,别说肥鸡,连果子都没一个。
淼淼略感失望,把那个单眼皮小和尚叫来,“小师傅,那个和我一样胖的公子,今天可有来上香?”
小和尚摇头,“胖公子今儿没来,但他的书童一早来了,说若是有位胖姑娘问起他家公子,就转告她,他家公子祝姑娘来年事事如意,福寿安康。”
淼淼愣了一下,怎么听着像是给老人家拜年似的。小和尚说罢,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个檀木盒子,两手递上前,“这是那位公子让书童带给小僧,并让小僧转交给姑娘的新年礼物。”
哎哟,还有礼物!这怎么好意思?淼淼有些意外,更多的是窃喜,喜滋滋地接过,一手托着盒底,一手揭开盖子。才开了一条缝,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里头赫然躺着一只大肥鸡!这、这、这……没想到越王居然惦记着她饿肚子的事,他一定是猜到她连过年都没得好吃,真是个贴心的小胖子。
“施主,里头装的是什么啊?这么香。”
小和尚好奇地眨着眼睛,边说边把光溜溜的脑袋探过去。
淼淼砰地盒上盖子,“里头装的是那位公子孝敬菩萨的一点心意,他今儿有事不能来,委托我代为转交。你在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他还有点心事要我代他说给菩萨听。”
于是小和尚很听话地守在殿外,淼淼坐在蒲团上,在观音菩萨悲天悯人的注视下十分愉快地把整只大肥鸡干掉了。
每年正月初一,天家历来有放烟花与民同乐的惯例,之前虽有传闻,说皇帝差点被刺杀,吓出一身病来,今年的烟花极可能取消,直到年前几天才有确切消息,烟花不但如期举行,皇帝还会亲临现场与长安百姓一同迎新。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柳家那几朵小白花一翻精心打扮后,前呼后拥地往崇仁坊去了。崇仁坊紧挨着皇城,看烟花的看台就搭在皇城的内城墙上,从一品以上的官员或有爵位的皇亲国戚今晚在看台上皆有专属的棚子以便观看烟花。
入黑后的长安灯火通明,爆竹声声。皇城上看台高筑,半个长安的景色尽收眼底,今夜的长安将是个不夜城。
柳青源被皇帝叫去伴驾,永宁侯府的棚子里坐的全是女眷,烟花还未开始,柳春池带着几个妹妹窜棚子去了,田氏和两位婶婶也忙着应酬过来打招呼的相熟夫人们,淼淼乐得自在,在棚子里边吃糖果边看热闹,和她一起呆在棚子里的,还有三叔家不受待见的柳莺歌。
“五妹妹看我今天这身打扮如何?”
闲着也是闲着,淼淼看柳莺歌也挺闲,主动和她聊天。
柳莺歌昨天特意送了淼淼一条她亲手做的束腰,这束腰别出心裁,共有两层,第一层比普通的束腰要宽,墨蓝色为底,绣金边,第二层比第一层窄了几寸,用了略深的红色,上面绣了一圈吉祥如意纹,这刻意营造出来的层次,会让人产生错觉,感觉腰细了不少。为了衬这条束腰,淼淼选了一条淡粉色的高领裙子,又按柳莺歌那日说的,让阿黛帮她梳了个高椎髻,拉长了脸部的线条,这么一打扮,虽然淼淼自己看不到,但人人都说她看着瘦了些,也更精神了。
柳莺歌见她果然按照自己说的来打扮,有点受宠若惊,“二姐姐本就长得好看,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淼淼嗤地笑了一声,“不必说这么违心的话,我又没瞎,也许以前长得不错,现在嘛……只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球了。”
柳莺歌也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远处大街上一队宿卫军手持长戈,迈着齐刷刷的步伐经过,当先一人一身银色甲胄,头戴银盔,银盔上一缕红缨随风轻拂,骑着高头大白马,腰杆笔挺身姿如松,一手提缰,一手提一柄丈八长的霸王枪,英气蓬勃意态潇洒。看台上忽然诡异地静了一下,随即那些闺阁小姐们纷纷发出一阵阵嘤嘤嗡嗡炸了锅似的声音。
淼淼伸长脖子瞄了一眼,“不就一队宿卫军吗,长安的姑娘们难道没见过宿卫军巡城?”
叫得发春似的,比飞哥儿还会叫,她往嘴里塞了颗桂圆,“不过前头骑马那个倒是神气得很啊,哎哟喂,那马头还襄了金呐,那谁啊?这么拽……”
柳莺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在说笑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道:“二姐姐,你今晚眼神不好吗?那是晋王啊。”
第14章有杀气
什么?这个拽得什么似的,不可一世的银公鸡,就是晋王那小王八糕子?
一激动,刚刚塞进嘴里的桂圆一不留神滑了进喉咙,淼淼两手箍着脖子,憋得面红耳赤。一旁的柳莺歌吓了一跳,忙替她拍背,她猛咳几声,好不容易才把那颗桂圆吐了出来。
“二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柳莺歌有些手足无措,心想二姐虽一年多没见过晋王,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幸好大姐她们不在,不然背后又不知怎么编排她了。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咱就是没事噎一噎的体质,死不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淼淼两眼死死盯着坐在马上的年轻男子,浑身的血液霎时沸腾起来,胸口被晋王捅了一剑的地方似隐隐作痛。
柳莺歌惊讶地看到,那个原本笑起来弥勒佛一样的二姐姐,此时目露凶光,鼻翼一翕一合,眉毛竖起嘴角抽搐,活像她家今早贴在门口镇宅的门神,面目狰狞,“二、二、二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一颗桂圆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