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刘嬷嬷自己说出来就是拿大,也只能由穆筠娴来说。
穆先文带着丝毫怯意看着刘嬷嬷,狠狠一甩袖子,哼了一声,率先进了屋。
刘嬷嬷扶着钱氏,往屋子里使了个眼色。
钱氏也不真是非要和穆先文打闹,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利益,于是见好就收,抹着眼泪,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穆筠娴吩咐了钱氏身边伺候的两个妈妈,快些把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再派几个丫鬟把门口和明间里的东西收拾一番,便也挑帘进去了。
到底是庶出一房,本就不富足,一家子又不会好好过日子,屋里能看得过眼的大件儿没几样,最好的不过是一张摆在帘门内右边的鸡翅木罗汉床,无甚花纹,铺了一张大毛毡,放着两个迎枕。就这一件儿还是一二十年前,钱氏带来的陪嫁,并非后来置办。
屋内其余陈设,几乎就没有让穆筠娴看得上眼的,她草草环视一周,便看向了钱氏。
钱氏坐在罗汉床上,俯在扶手上啜泣,穆先文则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还刻意把椅子挪得远远的,偏着脑袋,不愿看妻子。
穆筠娴这才看见,穆先文脖子上隐见血色,应当是钱氏挠的。
一品公爵之府里闹出这等事,穆筠娴自己都觉着难堪,她扯了扯嘴角,坐到了刘嬷嬷身边。
刘嬷嬷坐在钱氏身边,好生劝慰着。内宅皆是如此,只要妇人肯忍耐,夫妻也就和睦了。
穆筠娴心道不公,却也无可奈何,比起让穆先文松口,确实钱氏这里比较好说话。
刘嬷嬷正讲着道理,帘外有了脚步声,穆筠娴一回头,就看见穆筠妍来了。
被禁足了一个多月,穆筠妍整个人都变得没了生气,圆脸都瘦了一圈,可见杜氏执行力度十分之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穆筠妍当然没给穆筠娴好脸色看,她先是瞪了对方一眼,才走到罗汉床边,把穆筠娴挤开了,隔着刘嬷嬷拉着钱氏的手唤了一声“娘”
。
穆筠娴悄悄退下来,心里却暗自发笑,丈夫与钱氏闹起来已经够伤情面,若是她晓得这事儿女儿也知情,并且帮着隐瞒,不晓得是什么心情。
刘嬷嬷到底偏私穆筠娴,她晓得穆筠妍因着什么是被禁足,便道:“六姑娘还是回去罢,有子女在,你父母怎么好说话。”
穆筠妍抹泪道:“我岂忍心看着父母为难。”
啧啧,这么孝顺,父母打的激烈的时候怎么不来劝架?还不是怕被穆先文没轻没重的给打死了,分明就是假公济私,想趁此机会不再禁足而已。
刘嬷嬷看了一眼穆筠娴,见其悄悄点头,便不再多说穆筠妍,继续同钱氏说话。
钱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诉苦,把穆先文从头到尾指责了一遍,这会子因无下人在场,她说话更不加遮掩,连夫妻之间的事也拿出来说道。听的穆筠娴与穆筠妍两个红了脸。
咳嗽两声,李嬷嬷拍了拍钱氏道:“好了,这些暂时不说,且说说这次二位又是怎么了?”
钱氏说穆先文又要纳妾,还叫她拿钱出来办酒,这不是戳她心窝子么?气上加气,终于忍不得了,两人由争吵变成了动手动脚。
穆先文自知理亏,剜钱氏一眼,斥道:“妒妇!”
同为女人,刘嬷嬷忍不住道:“三老爷,您好歹也娶了好几房小妾了,子女也都大了,难得安生几年,怎么又闹上了?难道是哪个天仙不成?”
所谓安生几年,只是几年不纳妾而已,穆先文却并非不出去快活,只要不花钱氏的钱,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穆先文梗着脖子道:“大丈夫纳几个妾怎么了?犯着什么法了?”
歇一口气,他指着钱氏道:“我三个儿子,都被她这蠢妇教的没了出息!若不趁着年轻,以后我何来子嗣继承香火?”
钱氏不是个十分蠢的,她坐起来,瞪着红眼睛道:“那贱人还有了孩子?!”
听起来还像是个男胎。
穆先文转而道:“不过叫你出几桌酒席钱你就恼了,不找你拿钱就是了,让兆哥儿和德哥儿的姨娘出一些。你既不同意,你关上门不看就是。”
说罢起身,穆先文就打算把这事定了。
钱氏跟着站起来,刘嬷嬷都拉不住她,她两眼血红,脖子上的筋脉撕扯着,肩膀发颤,站在穆先文背后问他:“你非纳不可?”
穆先文停下脚步,一脸不耐烦道:“对!你若再纠缠,我便休了你!”
钱氏张着嘴,身子直直往后仰倒,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吓得穆筠妍手足无措。
穆先文也怕钱氏真出事,一时间茫然站在原地,也不敢走了。
刘嬷嬷给钱氏掐了人中,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才看见她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