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倒水喝时听到响动,她眼皮一跳,反应了一下循声过去。
声音来自方莹的衣帽间。
里面灯光大亮,隔着半尺宽门缝,她看到一个个或粉或白的影子飞速划过,落地时发出闷闷声响,那应该是方莹的爱马仕们。
钟浅叹口气,转身下楼。
酒柜里的都是方莹的宝贝。随便拿起一瓶,她都能发表出一大篇演说,听得客人纷纷称道。如今倒了钟浅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随意拎一瓶,盘腿坐在酒柜边的地毯上,倒一杯,两三口喝掉。后来干脆直接倒满杯,举杯豪饮。酒水沿着嘴角流出,她也不理,喝完用手抹把脸,一脸濡湿,似乎有泪水混在里头。
钟浅再次来到衣帽间时,事态已经升级。
方莹把香水也砸了,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让人不适的刺激。方莹一边扔东西,嘴里一边喃喃自语:“没意义,一切都没意义。”
间或夹几个钟浅听不懂的法语单词。
钟浅心知,一个林源不至于如此,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
她蹲下,开始捡东西。
方莹似乎没看到她,继续丢,继续骂。钟浅捡起一卷散乱的纸,细看是画工精致的服装设计手稿,方莹早年心血来潮时的作品。
她微愣间,被方莹一把夺去,“嗤啦”
撕碎,随手一扬。见她面露惊诧和惋惜,方莹冷冷一笑:“人生都毁了,这个留着有什么用。”
说完转过身,盘算着接下来冲什么下手。
身后的钟浅忽然开口:“那也是你自己亲手毁掉的。”
方莹诧异地回头,就听钟浅站起身,看着她继续道:“你有过很多选择。”
“你可以选择不生下我,可以选择不结婚。可以选择在十年前同意离婚。可以选择在这十年里任何一次对那个人失望时结束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
“你可以选择做一份事业,把你拥有的资源充分利用,把你每一次买包包品红酒的时间用来为自己的梦想打拼。”
“你可以在我提起林源时选择追问我,或者主动去调查他。”
“可是你没有。”
“因为你只选容易的,美好的,符合你的公主梦标准的。”
钟浅用脚踢一下地上东西,“这些是没意义,扔了烧了都没关系,可你这样表演给谁看?给我吗?”
“对不起,我不会在意的。因为我从小就看着你做这些,我就告诉自己,想要什么就去努力,还不行那就认命,千万不要像你一样,”
她略微一顿,“懦弱。”
这两字一出口,方莹脸色一变,手里握着的一样东西随之飞来。
钟浅没躲,那东西打在她肩头上。
是一只巴掌大的珍珠串成的手包。
“你那么喜欢撕东西,不如干脆把那虚伪可笑的面子也撕掉,然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重新开始了。”
方莹气得浑身发抖,“滚出去。”
钟浅转身就走。
四周几层架子都被清空,衣帽间忽然变得空旷,方莹站了一会儿,缓缓蹲下,坐在地上,在一堆华丽的废墟里。她抱着头,肩膀剧烈地颤动。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漫长到仿佛将前半生的许多重要场景都重新过了一遍。
方莹醒来时,天色昏暗,人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她看看时间,竟睡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