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一张脸气得通红,有心想再顶几句,可是想到自家姑娘的处境,又不敢说的太过。
傅妈妈不由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只听一声帘栊声响,一个穿月白色绣蝙蝠纹绫袄的少女从房内走了出来。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
雪珠忙上前道。
从房内出来的少女正是那位在林府客居的江吟秋江姑娘,只见她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相貌只称得上是清秀,可是眉目沉静,即便是处在被刁奴为难这样的境地,她的脸上也看不到一丝怒容,只有一双眼睛毫不避退的看向傅妈妈,“傅妈妈请回吧!我还想多留冰绡几年,傅妈妈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傅妈妈却不依不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冰绡今年刚好二十岁吧!按照林府的规矩,丫鬟们到了这个年纪就要放出去配小厮。难不成江姑娘觉得您的丫鬟可以不用守这个规矩?”
“傅妈妈你也不用拿林府来压我们。冰绡姐姐不说在我们梨花苑,就是在林府也是数得着的品貌,而你那侄儿,就是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品貌不佳,还喜欢酗酒赌博。别说我们姑娘不肯答应这门婚事,就是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也不会说我们的不对。”
雪珠先前便想这么说了,如今听到傅妈妈拿林府的规矩来压她们姑娘,终于忍不住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番话。
傅妈妈早年丧夫,膝下无儿无女,一直把哥哥家的独子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如今听到雪珠这个小丫鬟语带不屑,明里暗里说侄儿不好,当即怒从心起,“我打死你个小贱人,你一个客居在我们林府的小丫鬟,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来人,快把她给我绑下,我要亲自教教她规矩。”
傅妈妈来时是带了两个仆妇的,如今听到傅妈妈吩咐,当即要去拿雪珠。
江吟秋抢步上前把雪珠护在身后,“傅妈妈,雪珠虽是出言无状,可是您一个有身份的妈妈跟她一个小丫鬟计较,会不会太过分了一些?”
傅妈妈却是不依不饶的架势,“这话还轮不到你说。”
“这话轮不到她说,那我呢?”
正当两个仆妇接收到傅妈妈的眼色,要上前去拿人时,梨花苑的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利落的声音。
在门口听了半天壁角把事情弄明白的林溪跨进院子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傅妈妈一眼,“傅妈妈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傅妈妈敢欺负寄居在林府的江吟秋主仆,却半点不敢得罪最受老太太宠爱的三姑娘,闻言忙道:“三姑娘这话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是替江姑娘约束一下底下的小丫鬟。”
“那我怎么听着傅妈妈是因为这小丫鬟说了几句大实话,所以才恼羞成怒想要教她规矩啊!”
林溪说到这里猛地将脸一沉,颇有几分原身使性发蛮的样子,“江姑娘说到底是我们林府的客人,她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赶紧带着你的人给我滚,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梨花苑,你也不用在林府待了。”
傅妈妈带着两个仆妇灰头土脸的离开后,林溪方才重新换上一副笑颜,看向江吟秋,“江姐姐,府里刁奴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江吟秋一开始还没有从刚才的情景中回过神,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看她不大顺眼的林三姑娘会在关键时刻为她出头。
她知道自己因为家中多变故的事导致性格比较沉闷,为人处世也比同龄人谨慎小心,所以平日林三姑娘表现的不是很喜欢她,她也从未放在心上。可是今日的事,却让她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对方的这一份情,眼中也带出一丝感激之色,“刚才的事,多谢你了。”
林溪道:“这事说到底是我们林府治下不严,江姐姐这话太客气了。”
说完这话,她便示意霁月把手里的缎子递过去,“老太太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来时,厨房的那两个管事已经被撤了。不过老太太说,这件事终归是江姑娘这边受了委屈,所以让我特地拿了这两匹缎子给江姐姐赔礼。”
“老太太这话严重了,我可不敢当。”
傅妈妈在府里这么长时间,对于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底线也是知道的,梨花苑下人的饭食虽有克扣,可是她这个主子的饭食却没克扣半点,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件小事,是以她才选择隐忍。
林溪道:“江姐姐先别推辞,老太太让我送这两匹缎子,倒也不光是为了这件事。她老人家看你身上的衣裳多是旧年所制,有心想送你几匹料子,又怕你不收。只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我把这两匹缎子送来。”
林溪这番话说完,就见江吟秋眼中多了几分动容之色,她便不再容对方推辞,直接让霁月把衣料交给了那个叫雪珠的丫鬟。
江吟秋知道自己若再推辞的话,便显得矫情了,索性大大方方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来林三姑娘还从未来我们梨花苑做过客,不如进来喝杯茶吧!”
雪珠在旁抱着两匹缎子笑道:“我去取姑娘去年夏天制好的荷心茶。”
林溪没听过荷心茶这个名字,看来要么是原身没喝过这种茶,要么是这种茶是江吟秋独家所制。不过看雪珠的神情,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雪珠把荷心茶取来以后,又取来了一个青花罐。
那个青花罐里装的应该是雪水,林溪就见江吟秋亲自挽起袖子,从烧水到沏茶亲力亲为。
不多时,茶几上的两个旧瓷茶杯就飘出了一股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