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喬偷偷看了眼穆朝蘭的臉色,見她一貫平板如鏡的臉上出現幾分舒徐的笑意,心裡反倒理解了穆氏的做法:反正說到討好孫太后,她肯定是比不上孫柔青的,既如此,乾脆讓這姑侄倆一個賽一個的不痛快。橫豎她是來道賀的,孫太后也不能將她趕出去,還得笑臉接待她。
好比一鍋白粥里撒上了幾粒老鼠屎,孫太后即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喝下去。
連喬很佩服穆氏的勇氣,換了她是絕不敢這麼做的——勇氣也得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穆氏身居皇貴妃之位,祖父又曾是太師,門庭貴不可言,就算是孫家也對其有幾分忌憚。連喬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婕妤,她能憑什麼呢?就連家人也多是幫不上忙的。
想到這裡,連喬的心情也不似方才歡暢了。
但壽宴還是得繼續。
不知是哪個起的頭問道:「諸位姊妹都送了禮,怎麼不見顧美人的?」
如今顧笙簫炙手可熱,眾人早有如芒刺在背,巴不得從她身上挑出點刺來。此言一出,眾人便齊刷刷的朝顧笙簫看去。
孫太后的目光也停駐在顧笙簫身上,她也聽說過這個美貌的女子,可生得再美也不過是個後輩而已,怎麼敢不尊重太后?
顧笙簫款款從人堆里走出來,從容說道:「太后明鑑,臣妾並非不敬尊長,更不敢兩手空空前來道賀,只是這件賀禮,一定得太后您親眼過目。」
因是壽誕,她摒棄了一貫的清冷裝束,著了一身杏黃色衫裙。本來略顯土氣的顏色穿在她身上一點都不違和,反倒那樣熨帖,還多了幾分親切之感,好似天上的仙女下凡成了人間的媳婦。
連喬不得不感慨,這樣的女子,真的是既能討公婆歡心,又能與夫君情意相投,當然前提是她不曾進宮——進了宮,這種種人間的溫情便化為烏有了。
孫太后雖不喜別人故弄玄虛,對著顧笙簫卻也發不出脾氣,只道:「哀家如今已在這兒,你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那麼就請太后娘娘及各位姐姐移駕暢春園。」顧笙簫恭恭敬敬的說道。
她本待伸出手來,可是孫柔青搶先一步搭上孫太后的手臂,笑吟吟的說道:「太后,顧妹妹既有如此雅興,臣妾扶您過去瞧瞧吧。」
眾人於是紛紛移步。
孫太后正要起行,忽然又回頭說道:「連婕妤,你若無事,也一道過去吧。」
今日是太后壽宴,連喬本就不打算先行告退,孫太后驟然來這麼一句,倒使她非常詫異。
孫太后又道:「哀家知道你心疼公主,可是公主自有乳母照看,不勞你時刻牽掛,更不必你時時刻刻拿公主做文章。皇帝就罷了,莫非連哀家這個老婆子你也忍心糊弄?」
聽著這位老人家不咸不淡的口吻,連喬可算明白過來:原來太后還是為她半夜請走皇帝一事敲打她呢!
她但凡還有點志氣,此時就該紅了麵皮,羞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是連喬在宮中待久了,臉皮愈見厚實,即便聽到孫太后這般鋒利的言辭,她也能笑語盈盈的回話:「太后言重了,臣妾哪敢欺瞞太后呢?今日是您的壽辰,臣妾還怕折福呢!」
孫太后見她笑嘻嘻的,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全無效用。但她一個長輩怎能同晚輩認真,點到即止也就罷了。孫太后便哼了一聲,又語重心長的朝顧笙簫道:「連婕妤一時糊塗,顧美人你也別放在心上,若非為了公主,連婕妤也不會惶急至此。來日你有了孩子,只怕比她還著急呢!」
至於為了孩子的病而著急,還是為了皇恩而著急,孫太后並沒明說,全靠自己體會。
她如此兩邊都敲打一番,自以為做得十分公道,可是眾人聽在耳里卻紛紛變色:若非孫太后提醒,她們還未想到皇嗣的事呢。以顧笙簫如今的恩寵,誕下皇子可不是遲早的事!
眾女各懷鬼胎進了暢春園,就見到眼前的景象煥然一,一時連皇嗣的事也忘了。這暢春園原本是宮中一處娛樂場所,高祖皇帝雅好戲樂,在此豢養了一撥伶人以供歌舞娛興。但自高祖駕崩後,伶人們被逐出宮,歷經數代更漸趨衰落,此地早已成了一個荒僻所在。
此時所見,卻高台迭起,彩布飄揚,儼然恢復了昔日的風采。
孫太后詫道:「哀家多日不曾來此,此地怎麼換了一個模樣?」
顧笙簫舒袖淺笑,「臣妾聽說太后喜歡聽戲,所以特意請了京中一個小戲班子,為娘娘您助興。這暢春園則是陛下命臣妾整修的,為的是太后您坐在這兒更覺舒坦。」
她這番話既表露了自己的心意,也不忘誇讚皇帝的一片孝心,孫太后聽了自覺面上有光,頷道:「有勞你了。」
尹婕妤聽了,卻悄悄的同連喬咬耳朵:「陛下什麼時候商量好這些事?對咱們瞞得密不透風,對著顧美人卻什麼都說了。」
她飽含同情的看了連喬一眼。
連喬巴不得她諷刺自己幾句,那樣也比這種同情的目光來得好受。不過說實話,連喬雖不一定吃醋,心裡卻還是不大舒服,好似受了姦夫淫-婦的蒙蔽——雖則三妻四妾本就是皇帝的本職,楚源也沒義務對她鍾情,不過兩人這樣悶聲不響的商量好孫太后的壽辰,連喬便有一種被當成傻子盤弄的錯覺。
就算這主意全是顧笙簫提出的,整修暢春園也是顧笙簫自己的主張,可是楚源從頭至尾都沒向她提過一字,這就很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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