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吃着吃着,忍不住笑了出来,阿锦看着他,也浅浅的勾唇。
8日和9日的交界,陆斐跟陆安一起,把已经昏睡过去的阿锦送到了码头,夜间这里有一条船,是最后的船了,陆斐连这船会开去哪都不知道,船主也不知道,能到哪就到哪吧,总之,能逃走就可以了。
把人运到船舱的时候,阿锦突然醒了,他睁开了眼,用力攥住陆斐的胳膊,可药效还在,陆斐轻轻一掰,就把他的手掰开了。
阿锦的手脱力的滑下去,他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想要保持清醒,可眼皮就像千斤重,在深渊般的绝望中,又一次夺走了他的意识。
1937年11月9日,陆斐和陆安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去前线,看看能不能帮忙,最后那点压箱底的钱也给阿锦当船费了,他们不去的话,今天就还是只能吃面馅儿的饺子。
9日晚,在船开到了公海上,可以看见远处晚霞的时候,阿锦睁开了眼,而陆地上,一颗子弹正中陆斐的眉心,他仰面倒下去,在他身边,是还温热的陆安的尸体。
历史上记载的,1937年11月12日,国军撤离,上海彻底沦陷,所以人们只记得11月12日这一天。
可没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在12日来到之前,上海的血,就已经流干了。
王大夫手里依然拿着笔,可那笔,已经很久很久没动过了。
他突然有种冷汗都要流下来的感觉。
既害怕,又紧张,还激动。
隔了十来秒的时间,他才用依然平静的声音问:“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演的这个角色,叫什么名字。”
陆成章。
这三个字在心里一闪而过,然而开口之后,说出来的却是:“陆斐,和我同名同姓。”
王大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非常缓慢的放下笔。
他一点声音都不想发出来,像是怕惊动到这里的谁。
“温桃死了。”
“陆老爷死了。”
“陆安死了。”
“陈锦死了。”
“陆斐,也死了。”
陆斐抬头看他。
王大夫也看着他,眼神非常的诚恳:“不管是对是错,有没有留下遗憾,他都已经死了,那是他的故事,所有的篇章已经落幕,没有人能再续写出哪怕一个字。你的想法,你的愧疚,都是你的,跟那个陆斐,还有那个陆斐认识的人,都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时代,现在,此刻,才是属于你的东西。”
陆斐看了他好久,才开口:“你觉得,这样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能让我接受你的说法吗?”
“你会接受的。”
王大夫笑了一下,“因为你没有生病,你只是还处在正常的哀悼时间中,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我说的是对的,而当你能分清你们两个区别的时候,你的哀悼时间就结束了。”
出来以后,照例,周季锦迎上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这回陆斐倒是没有流露出特别明显的抑郁情绪来,周季锦先松了口气,然后听到陆斐回答他:“以后不用来了。”
周季锦惊愕:“为什么?”
陆斐:“他说我好着呢,没病。”
周季锦:“…………”
上了车,周季锦决定,彻底拉黑王大夫,不仅他自己拉黑,他还要放出话去,让周围的人全都拉黑他。
什么庸医,赶紧改行算了!
这时,周季锦听到旁边的陆斐说:“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