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卫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连饭都吃不下去,徐太公也惊诧莫名,遂问道:“辽国覆灭,你操的哪门子心?”
徐卫摇头苦笑:“辽国灭亡,关我鸟事,可辽国这一撂挑子,咱们就倒血霉了。”
徐太公徐胜两父子吃了一惊,咱们徐家九郎,几时说过条理清晰的话?更何况这句话还颇有见地,这倒是太阳打南边出来了。
“这话从何说起?契丹与我大宋乃世仇,今仇人被灭,正该普天同庆,何来倒霉一说?”
徐太公端着碗都忘了吃一口,正色问道。
徐卫叹了口气,他知道,事情没生,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口水。眼下金国定是正在给大宋君臣灌迷魂汤,自己的话有谁肯信?想到大宋即将灭亡,此地不久便将沦入女真人的铁蹄之下,他不由地心里一紧。
“你们吃,我不饿。”
将碗一推,徐卫起身道。
徐胜一见,忙叫道:“九弟……”
“罢了,让他去吧,自打醒来以后,就神神叨叨,唉……”
徐太公一声长叹,竟也吃不下去,放下碗筷,自行走了。留下徐胜一个人,味口全无。
月明星稀,徐卫躺在床上,望着洒入房中的月光,迟迟无法安眠。外面虫鸣蝉叫,扰得他心烦意乱,索性起床,站在窗口怔怔地出神。如果不出差子,金国在近期之内就会兵攻宋,已经熟知的历史就将在眼前生。可让人郁闷的是,他现在只是个平头百姓,虽然从张庆等人口中得知,自己有个致仕的老子,作官的哥哥,可这点背景几乎可以忽略不提,他能在这个时代作些什么?
不一阵,外面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徐卫从前作老千,警觉性极高,条件反射似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房外那人站了一阵,又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徐卫听出来了,那是徐太公。
刚松一口气,又听外面传来徐胜的声音:“九弟睡下了?”
徐太公没有说话,但两人的脚声渐行渐远,直至不闻。
不知为何,徐卫心里突然一阵悲凉,窗外那皎洁的月光,也变得讨厌起来。一把关上窗,窜上床去,拿薄被蒙住了头。
第二日,徐卫正梦见几个穿着皮裘,带着弯刀的异族武士将他五花大绑,其中一个拿刀在鞋底上抹了抹,问了句“你要吃板刀面还是担担面?”
自己回了一句“担担面”
,刀就剁下来了。
“小官人,该吃早饭了。”
怪大妈的声音准时在房外响起。
徐卫睁开眼,回想起刚才那乱七八糟的梦,心里堵得慌,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我要吃担担面!”
本不想起床,但突然想到大宋即将灭亡,赶紧一骨碌爬将起来,穿好衣服,冲出门外。便见那怪大妈端着一个铜盆,盛着热水棉巾。胡乱抹了一把脸,便直奔饭厅。刚转出走廊,便撞见徐太公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从影壁后转出来,想必是出去晨练之类。
“早……”
徐卫想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个字来。
徐太公脚步为之一顿,也没说什么,径直向饭厅走去。徐卫跟在后头,一言不,这对父子,大概从来没有如此陌生过。
第八章土匪来了
饭厅中,徐王氏正忙着往碗里盛稀粥,徐卫来到这里几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位嫂子闲过一刻,好像天生就是个劳碌命似的。
“公公,叔叔,吃早饭吧。”
徐王氏说完后,又向厅外走去。在这个时代,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即便在徐卫生活的公元两千年,极个别乡下地方仍旧有这规矩。女人们忙活了大半天,为客人准备了一大桌美味佳肴,自己却只能在厨房里吃。
不过今天却有些意外,徐王氏刚走出没几步,徐太公就叫道:“你也桌上吃吧。”
见徐王氏有些迟疑,他又补充道“我有话问你”
,徐王氏这才坐下。
“大哥呢?”
徐卫没见到徐胜,随口问道。
“叔叔是问你四哥?他公务在身,一早就走了,说是要三五日才能回来。”
徐王氏夹了一个白面馍给徐卫,一边回答道。四哥?人家叫我徐九,合着这徐太公生了九个?那还有七个呢?
徐太公这时问道:“徐胜可向你提过什么?我知道他有烦心的事。”
徐王氏一时作难,但片刻之后还是放下碗筷道:“官人昨夜倒是提过,说最近河北出现匪寇,侵扰州县,祸害百姓。他此番奉命回来,便是会同本县官员,组织勇壮,拱卫乡土。”
徐太公闻言,神色为之一变:“如此说来,岂非迫近大名府境内?”
“听官人话中之意……”
徐王氏有些为难,她知道公公身体不好,却向来忧国忧民。
徐太公见她这模样,心中已经知晓,叹道:“必是迫近夏津了,唉,国家多事之秋。”
徐卫一直留心听着,当听到匪寇逼近夏津县时,心中一阵狂跳。这倒霉的大宋朝,金兵南下在即,内部还出乱子了,竟然出在战略要地河北地区。真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打头风”
。
“公公,官人临去时曾嘱咐,家里也要准备应变……”
徐王氏话没说完,便听徐太公大声抢断道:“应变?应什么变?区区毛贼,还能翻起大浪来?我什么阵仗没见过?当年在无定川,夏军八万人围困我军,当时军粮已尽,我奉老种经略相公将令,率五百弟兄趁夜偷袭,斩八百余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