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看那盏灯,去岁上元节,在邺城也见了,可惜我没有钱……”
余话的意思很明显,晏清源无奈蹙眉笑了,走上前,把灯买回来,送到归菀手里,两人相视一笑,借着灯光,一路顺阶而上,不觉就来到了永宁寺前,晏清源驻足,仰面一看,对她道:
“走,进去烧柱香,祈个福。”
“世子要给谁祈福?”
归菀把梅枝还给他,似是嫌手里东西多了,穿的过厚,上石阶有些疲累。
寺前大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映着两人年轻的脸,此处地势偏高,晏清源站定,朝四方举目一览,整座晋阳宫,还隐约可见,这一处山川,也就在脚下,只要一张手臂,自可揽江山入怀,却忽把归菀往旁侧树影里一拖,在她耳畔幽幽吐气:
“我呀,要向佛祈诉,唯愿会稽陆姑娘,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这话听得懂么?”
森森柏木,密不透风,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像是个迷梦引她朝前,归菀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这话听完,彻底怔住了。
第104章西江月(2)
一晃眼,二月惊蛰,眼见晏清源遣出的大军直扑河南,围剿颍川,王适又定一计,亲自捉刀,代书两封,一宣布归顺贺赖;一让柏宫命行台郎中丁和携表求降于南梁,尽献河南豫、广、郢、荆、襄、兖、南兖、济、东豫、洛、阳、北荆、北扬十三州。
正是两头下注,一时间,柏宫如愿所偿,成为天下炙手可热的头号人物。
且不论十三州日前东部几州,根本不受柏宫辖制,表却写的神采飞扬,尤其是将世子晏清源骂的狗血喷头,不值一文。
帐中,王适照例把破扇子一摇,尽情挥洒,一蹴而就,写罢紫毫一丢,哈哈大笑:
“萧梁老儿,空余北伐无功之恨,又有太清元年失寿春于鲜卑小儿之手,这份大礼,焉有不心动的道理?将军只管命送去,”
说着狡猾一笑,“我敢打赌老菩萨必会受纳!”
“只怕他不会轻易上当!”
柏宫却无十足把握,只听王适说的天花乱坠,把个窄眼一眯,“老菩萨到底也是争霸一方的人物,平白无故,天上掉馅饼的事,就怕他不信呐!”
“将军此言差矣,今天下三分,一在西,一在北,一在南,而将军居河洛大地,乃华夏正统所在,这三者,皆欲争之,如今,将军倒向谁,谁一统天下,建千秋功业的机会就多增筹码,何乐而不为?老菩萨即便心存疑虑,最终也会安然纳之,不信的话,将军大可一试!”
这一分析,柏宫心花怒放,直拉起王适的手叹道:“真乃吾之景略呀!待大业既定之时,必奉卿作丞相!”
一语豪情壮志泼出去,才意识到自比苻坚,似乎也不大妙,柏宫干笑两声,喊来郎中丁和,把一纸书信交托,沉下心等萧梁回应。
尔后,听闻晏清源遣来的不过元柱等人,嘴上一哂,立时在马背上狂笑不止:
“鲜卑小儿果无人可用!是元柱吗?只会啃猪大肠而已!”
一通讥笑下来,对方起哄不止,狂傲至极,元柱脸红脖子粗,转而破口大骂:
“柏宫,我再啃猪大肠,也好过你这瘸猴!回你娘胎把两条腿长齐了再出来吧!”
因两人于大相国手下共事多载,彼此之间,熟稔万分,一揭一个短,必中要害无疑,你来我往的,两军兵戈未能先行,嘴皮子仗倒先打了个唾液纷飞,口干舌燥,柏宫骂到尽兴,这才一声低斥,上前把元柱冲了个人仰马翻,自是勇武非常,好不得意!
这边于颍川北大败元柱,那边萧梁果如王适所料,一纸诏令发至河南,南梁纳迎柏宫,又加封其河南王、大将军、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一时封无可封,且派出司州刺史羊鸦仁率三万大军前往悬瓠,以供辎重,接应柏宫。
此时,梁帝新封柏宫之事,传到晋阳,晏清源闻之冷笑而已,把军报看了又看,对元柱数万大军轻易大败于柏宫之手,颇有些不满,再看梁帝布告天下的诏书,转手丢进火炉,火苗一舔,尽作燃灰,他负起手踱了几步,看向李元之,又气又笑:
“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好大的口气,萧梁老儿这是把我邺城晋阳都算进去了,也不怕撑死他!这么大年纪,还克化得动么!”
说罢面容微冷,眸光乱闪,“柏宫新胜,却退守颍州不出,不敢趁势锐进,是在等萧梁援军,他打的是粮草的主意,我偏不让他得手!”
很快,晏清源命韩轨等率大军即刻打出第二拨,开赴颍州。晏九云自邺城备战,便是奉晏清源之命,随韩轨一道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