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御医了,多谢。”
这御医哪里敢承他一句谢,干干笑应着,已瞧见了小皇帝太后等,心底早吓得六神无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见晏清源不拦,御医抱着个药箱,拖着两条发软的腿,一见那满地尸首还在,简直没下脚的空,方才他根本就是被丁一山掐着肩腾空进来的,此刻,只得硬着头皮趟死人堆。
没走几步,晏清源一个眼神丢过来,丁一山心领神会,上前就是一剑,御医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尸丛中。
晏清源随即吩咐人先将公主七郎送出宫去。
本只见满屋子的死人,当下,亲眼见那御医上一刻还在唯唯诺诺应话,这一刻,已经是死尸一个,小皇帝立下要委顿倒地,却被那罗延一架,没能软下去。
晏清源的目光却只停在一人身上,他微微一笑,端坐主位:
“卢主薄,好一颗孤胆,原来你居然没出宫。”
见他发话,那罗延将最后头的这个人影拖曳到最前,一脚要踹趴下人,晏清源用眼神制止了他:
“怎么,这个馊主意是你出的?”
晏清源一脸的玩味,“是地道没挖好,改宫变了?”
卢静来邺一载多,已是个须发花白模样,但那神情,同当初在寿春分毫不差,还是个坦荡无畏:
“奉召诛乱臣而已!”
晏清源呵的一声讥笑:“你奉谁的召?不是宁死不屈么?这么快,就把贰臣做的得心应手?”
“晏清源,你要杀便杀,我事败无话可说!”
卢静胡子一撅,也是个讥诮的表情,晏清源不见怒气,反倒和煦笑了,起身走来:
“唔,我得先谢你,没有卢主薄这张嘴,我揪不出这些乱党,至于杀你么,我得好好想想,哪种死法,才对得起卢主薄这一身傲骨一颗丹心。”
视线在他脸上一扫,扭过头,晏清源噙着的那抹笑意,顷刻消散,他目中极冷,逼近几步,吓得小皇帝就去抓太后的手,晏清源轻蔑一笑,把个软如杨柳的太后拖过来,随手一扔,也不管她是如何嘤咛受惊,只盯紧小皇帝:
“我父子功存社稷,陛下,过河才能拆桥,你个蠢货,几句耳旁风,就把你吹得神志不清,焉配坐堂皇帝位?!卢静借你报私仇,你那些蠢上加蠢的宗室,这个时候来杀我,找死!”
说完,看小皇帝一张嘴乌青泛白,半日没抖出一个字,缩靠案头的太后,见此情状,似要开口,晏清源一记眼刀过去:
“妇人不得干政,太后自重。”
走来的那罗延已把纸笔备下,同晏清源目光一接,对小皇帝躬身一请,略作个样子,随即把他按坐到几前,笔塞手中,晏清源则居高临下就在一旁垂眸俯视:
“陛下不要等我动手,写,这一回,都有哪些人参与,除却卢静济北王,还有谁?”
小皇帝不觉间,已是满面清泪,忽的抬首看向卢静:
“老师真的如大将军所说,只为私仇?并非是为朕?老师一点也未曾替朕想过吗?”
目光中的疑惑、愤恨、难堪、屈辱交错一起,竟让卢静,没办法像刚才那般坦然,小皇帝对自己的尊重,绝无作假,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把个目光一垂,颇羞愧道:
“静只此一身,愿来世与陛下结为君臣。”
说罢抬起泛泪双眸,浑浊一片,十分肯定地告诉小皇帝:
“陛下聪颖好学,胸怀大志,若得时运,定是一代明君,静此言出自肺腑,并非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