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慈看到他把尖尖的下巴贴在蜷起的膝盖上,因伤病瘦下一圈的脸蛋上带着梦幻般的神情。一句甚至没过脑的话脱口而出:“你说的他是红哥哥吧?”
然后她看到蓝隐浑身一震,梦幻般的表情消失了。他抬眼再看静慈时,让静慈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刚刚那个蓝隐只是梦的错觉。
蓝隐仍然微笑着,可是这样的微笑跟刚刚的截然不同,让静慈打从心底发起冷来。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多话。蓝隐轻轻的跟她说:“我说什么了?红哥哥也是你能叫的么!”
“他如果真那么好,怎么会丢下你孤零零一个人在那玩蚂蚁!”
静慈话一说完就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不明白一向平心静气的自己为何说出了这样尖锐的话。
蓝隐冷冷哼了声:“越是没脑子的人越喜欢猜测也越喜欢自以为是的想象。殊不知事实往往恰恰相反。”
说着,又咳嗽起来。
静慈连忙上前要帮他拍背,却被蓝隐躲开他一拳锤打在床,低低说了声:“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那时的不红。”
那份隐忍的痛苦让静慈的心也跟着刺痛了。那一刻,她深深感觉到了自蓝隐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与绝望。蓝隐背对着她道:“你出去吧。”
静慈打小被长虹收养,在这深山老林中一直过的与世无争的日子,本就内向的她一心修炼,哪里与人发生过这样的争执。如今一句说错,遭遇到蓝隐接二连三的抢白,当下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渐渐红了眼眶,终于什么也没说,一咬嘴唇,推门跑了出去。
一出院门,正逢上前来的长虹师父。长虹女侠平素严肃沈静,看到静慈慌慌张张的样子,呵斥道:“站住!一个姑娘家,这是什么样子!”
静慈委屈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对师父诉说,长虹女侠默默听完,道:“收敛收敛心思,下去修行吧。”
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滑落,静慈知道师父这是在委婉的责备自己不该因为蓝公子的事情荒废了修行。可是,她克制不住自己。
长虹女侠来到蓝隐房中时,看到他正端着一个小酒杯一口口抿着。当下面色就变了,也不见她怎么动作,酒杯啪的一声就自蓝隐手中掉下来,叮铛作响砸落在地。
“你故意让静慈生气,好支开她,这样就没人管你了是不是!”
她和倪云耗费了多少真气才把他一身功力保住。而后为了救治又花掉多少珍贵草药与心思!羽尘日日以泪洗面。没想到好容易伤势有了起色,这小子竟然喝起这个时候绝对是禁忌的酒来!
蓝隐沈默的注视着碎落在地的酒杯,浓烈的酒香自蜿蜒蔓延的液体飘散在房间里。
“怎能这样不爱惜身体?事情还没有到没有转机的时候罢!怎能这样懦弱!”
蓝隐还她一句:“生有何欢,死又何憾!”
“你!”
长虹女侠一生纵横江湖,还从没看过这样不成器的孩子,气得一掌拍在门上,梨花木的房门立刻四分五裂。“如果我这就是来告诉你如何救你那红哥哥的法子呢!你死了可怎么救他!”
蓝隐的眸子亮了一下,很快的,又回复成一片死寂的灰色:“没用了,今天早上,耳环,已经完全变绿了。红哥哥,不会回来了。”
伴随晶莹的泪滴淌落的,还有苍白的嘴角上一缕鲜艳液体。
长虹女侠一惊,连忙上前给他灌输真气,蓝隐也不挣扎,只是任她摆弄,一手缓缓自左耳摘下耳环,只见昔日殷红的血玉饰物,如今变得一片墨绿。蓝隐深情的凝视着那枚耳环,用颤抖的手把它移动到苍白的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带着艳丽痕迹的吻。
血,开始大量的从蓝隐口中奔涌而出,红哥哥,哪个才算是你,你到底,在哪里啊!伴随着无尽的悲伤,他陷入了暗沈的昏迷。
邵燕飞在书柜上随手抽了本《资治通鉴》就要去找黄璃真。却在迈步离去时被等候已久的邵父叫住。
邵丞相看着这个表面恭顺,眼睛里却十分不耐的儿子,连日以来日思夜想的话语,顿在喉间许久,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可是,一些话,却是到了不能不说的时候。
邵父整理心思,严声道:“飞儿,为父有事与你商议。”
“今□□上,黄尚书……”
“是是,他反驳了您的奏折。可是父亲,他始终就跟您不是一派,怎么可能支持您的思想呢?这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吗!”
邵父开口七字,就被邵燕飞打断。
“注意礼仪!你再这样浮躁就给我到祠堂跪上一日反思祖训!”
“我!孩儿知错。可是父亲……”
这次,邵父一扬手,打断邵燕飞。邵父道:“飞儿,你大了。有自己的追求与思想。为父如今只会提醒你,绝对不会强制你做什么。对于黄璃真的问题我们争执了很久。今天,我对你说最后一次。希望你能够听我把话说完。今次之后,我不会再多言。”
邵燕飞平息了一下气息,在父亲示意下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他开始还能平心静气的听上一两句,后来,渐渐开始不耐,甚至喘起了不服的粗气。但是看到父亲仿佛疲累的面容,一度忍耐了下来。可是,当听到父亲说道“你是否明白,自己喜欢上的,究竟是那副皮囊还是那个人”
的时候,他忍无可忍的拍了下椅子的扶手:“父亲!我是真心喜欢他!我知道男子相恋有悖伦常,可是想想不红为我们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他,哪里还有今日的我们。”
“感恩不是恋慕。”
“不!我对他,怎可能仅止于感恩那样浅薄的感情!我是爱着他的!我爱他这个人爱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