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lso;九音&rso;京师,我整个人就象喝多了酒一样,醺醺然的,脚下也轻飘飘的一路朝着皇宫而去,脚步很快,脑子很热,心脏跳的仿佛要从嘴巴里蹦出来。身法展到极致,我犹如一道光影闪过,在熟悉的宫苑内奔袭,全身上下仿佛有无穷的精力,恨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小院在望,我急切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那掩映在绿色中的拱门,心跳加速,人却仿佛被点住了穴道一般。我离开这里已经半年多了,大家都还好吗?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责怪我的以身犯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恨我的大意落入敌手让他们牵挂。脚下的犹豫,在听到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后被抛的远远,脚下连点,我的身影飘落在院中。还是记忆中的地方,还是记忆中的人,一切都和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一样,温馨而平和,甜美又充满暖意。沄逸的霜白,永远那么的清逸飘透,举棋拈子,那侧面的容颜象白牡丹的花瓣一样,带着如水似冰的透明,高贵典雅,不带一点烟火气。他的举手投足,永远可以让我瞬间失神,只是这一次让我愣神的,是那个微微凸起的肚子。沄逸的身子不好,清瘦的身体在宽大的衣袍下总是分外惹人怜惜,可是现在数月身孕的他,只见清减不见胖。发丝轻拍着脸颊,捣乱的在他无暇细致的肌肤上摩挲着,他手指一拈发丝,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沄逸爱棋,或许这是唯一还能看到他心思巧妙布局精致的地方,也是唯一我不制止他动脑的东西了。一抹烟青,是他身边的背影,似是在看棋,目光却不时的落在沄逸的肚子上,可以看出这身影对沄逸的在乎,对沄逸的担忧。幽飏的小心翼翼,让我吸了吸鼻子,希望这一次的归来,我能抹去他眉头间的忧伤,他,不能再受伤了。沄逸的另外一边,是流星沉静着的脸,半年不见,他更加成熟了,身上内敛的气质也愈发的厚重,与沄逸幽飏并身而坐时,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息更是不落他们之下。对面,子衿犹如春天绿柳,散发着淡淡的温柔气息,落子很慢,不时浅笑着。我的目光不由的搜寻着,那个被他常常抱在怀里的清音呢?哪去了?&ldo;啊……呜……&rdo;稚嫩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顺着声音我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肉团在月栖怀里肆意的扭动着,抓着月栖的头发拉扯着。死小子,谁让你那么用力的?月栖只是微微一皱眉,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温暖,由着调皮的小家伙扯着自己银白色的长发,手指在面前的经书上指点比画,小声的说着什么。他一边说,旁边的紫色双瞳不住的眨啊眨啊,偶尔俊秀的脑袋点一点,握着手中的笔认真的在纸上写着。月栖的不再闭门念经让我心中一喜,镜池收敛了所有的犀利,努力的学着,能看到他们一个放下孤僻,一个放下自卑,如此融洽的相处是我最感欣喜的。淡淡的药香飘了过来,角落里蹲着个灰色的背影,拿着熟悉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小药炉,另外一只手中抓着一万年不放的书啃的津津有味。情不自禁的勾起了笑容,什么时候连他都把自己的小药房给搬出来?当然,还有一个人犹如跳虾般这般窜到那边,不是在呆子身边看看,就是跳到月栖身边逗逗清音,偶尔伸脑袋凑凑沄逸边上,只要沄逸一伸手,立即狗腿兮兮的把茶盏奉上,整个一打杂兼跑堂的小二德行。夜呢?我唯独没有找到那个艳丽的人影,让我心中不免失落。啊,他或许又是在弄着什么美食吧,或者窝在树丛间享受着美酒春风,隐匿是他的习惯,所以才没让我看到。一定是的。&ldo;啪啦……&rdo;记忆中曾是锦鲤池的地方传来什么拍打石壁的声音,一个硕大的鱼尾巴展开金色的光芒,洒落点点水渍,水光中英俊的脑袋望了望大家,又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锦渊!!!!他居然在众人的周围?这,这太出我的意料之外了,是因为我那句守护之语吗?心头,酸酸的……唇角,却忍不住的勾起了笑容。那个缩回去的脑袋忽然又伸了出来,金色的眼瞳看着我,满满的全是不置信,红唇带着水光呢喃着,&ldo;初夜……&rdo;跳虾一样的鹅黄人影蹦到了水池边,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水池里,声音大大的,&ldo;不要老是初夜初夜的叫啦,每天都喊几十回,不知道会吓人么?沄逸哥哥经不起心神起伏的,你别老神神叨叨的行不行?&rdo;&ldo;初夜……&rdo;金色的人影从水中一跃而起,溅了那个犹自说个不停的人满头满脸的水,光溜溜的冲着我直奔而来,沾满水汽的双臂狠狠的抱上我,&ldo;初夜,初夜……&rdo;我抱着他全是水的身体,搂着那有力的腰身,忍住心头的激荡,轻抚着他的脸庞,&ldo;锦渊最近可乖?&rdo;他委屈的望着我,用力的点点头,忽然捧住我的脸,狂风骤雨一样的亲吻落了下来,侵略着我的眉眼,我的脸。&ldo;啪……&rdo;沄逸手中的棋子落了下来,乱了棋局,人已从凳子上站了起来。&ldo;扑……&rdo;镜池呆呆的望着我,紫色的大眼中泪水已经盈满,手中的笔掉在砚上,墨汁脏了他漂亮的衣衫。&ldo;啊……&rdo;月栖抱着清音,脚下磕到了桌子,整个人直直的往地上栽去。我飞身而起,一手捞住月栖,一手将清音接了过来,还不及说话,远端那个灰色的人影端着药罐,傻傻的。直接落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拿过他的药罐,&ldo;呆子,你不烫吗?&rdo;魂魄归位,他甩着手,捏着耳朵,呆滞的看着我,&ldo;忘,忘记了。&rdo;我望着他们,深吸一口气,扬起了大大的笑脸,&ldo;我回来了,可有人给我迎接的拥抱?&rdo;他们依然木木的站着,只有眼神中闪烁着的雾气在诉说着无声的惊喜,竟象全部被点穴了一般,让我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牵挂了这么久,想念了这么久,看到他们都好,我也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目光朝着树梢上溜过,&ldo;夜呢,我都回来了,还不来迎接?&rdo;树枝唰唰,回应着我,却不见那艳红从树梢飘落。我扬起眉头,不解的望着大家,&ldo;夜还在养伤?不可能啊,养伤的话你们不可能如此安逸的在这里,他难道已经去做菜了?他的伤刚好,不该让他下厨的!&rdo;我噼啪说着,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话,甚至在我目光扫过的同时,各自悄悄别开了眼,所有的气氛忽然变的僵冷。我的心,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沉,忽然冲到柳梦枫的身边,一把抓着他的手,&ldo;呆子,你不会骗人,告诉我,夜在哪,夜在哪!?夜的伤势呆子的身体在我的动作中跄踉了下,吓的我赶紧松了手,&ldo;对不起。&rdo;他微摇了下头,垂下眼皮躲闪着我的目光,&ldo;是,是我对不起,对不起你,我,我,夜侠,夜侠……&rdo;他结结巴巴,越是说不清楚,越是口吃,脸不是涨红而是渐渐苍白。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的心开始慢慢的沉落,坠向无边的谷底,怎么也到不了底。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内疚只会在无法救治病人的时候才会说出来,那不断嗫嚅在口中的对不起,那翻滚在舌尖含糊吐露的夜侠二字,都让我的心隐隐的抽疼了起来。莫沧溟说过,夜不会有事,我知道他甚至为了还那个人情债,用了神族续命之法,夜不会死,不可能死。娘说过,我家里很好,娘不会骗我的,我应该相信她。夜与我同生共死,如果他有事,我一定有感知,一定有的……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只要他还在,我不求其他任何事,只要夜还在。深吸一口气,我的手按在呆子的肩头,&ldo;没关系,你是神医不是神仙,是我对不起夜,不是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去看他。&rdo;呆子低垂着脑袋,只是摇着,却不说话,让我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直接握上了我的手掌,不冷不热,一贯平静而安宁的语调,&ldo;清音给我抱抱。&rdo;不是子衿,却是沄逸。看到他的身子,再看看那个在我怀里扭来扭曲象条大肉虫的活泼孩子,不时对着我没轻没重踹上一下,肉呼呼的手指揪扯着我的头发,我坚定的摇了摇头。别说我舍不得沄逸累,就冲小家伙不知轻重,踹着了肚子扯坏了头发,我都心疼的紧。沄逸的眼神清透而静谧,凝望着我,&ldo;夜侠走了,不在这里。&rdo;夜走了?自己走的?&ldo;他……&rdo;我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沙哑,隐藏不了心中的急切,&ldo;他去哪了?&rdo;&ldo;不知道!&rdo;沄逸抬起与我相互交扣着的手,雪白的手指从我的指缝中抽了回去,留下我空落落的半举在空中,&ldo;你要追要找,尽管去吧,不过把清音留下。&rdo;忽然了悟了刚才沄逸的那些话,他在警告我,夜固然重要,但是这里每一个人爱我的心都一样,我若要走,便是伤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