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馬上就被報到林太太跟前,林太太氣得半死:「那丫鬟在我跟規規矩矩,想不到才進去他院子裡,就心思不正!」
張嬤嬤邊給太太捶背消氣,一邊說到:
「前兒秋菊還是王嬤嬤一手調理的,她和大爺在京中,把大爺照顧的妥當,若論做事,老奴瞧著秋菊也是麻利人,誰知道她藏著這樣的心,我們都看走了眼!」
林太太用手捂著頭,半日不說話,這兩個乳母鬥法,她焉能不知,不過略松泛些,狐狸尾巴立時就漏出來了。
外面小丫鬟來說,大爺過來了。
林家太太趕緊讓人請進來,又覺得有些愧對兒子,本來是想要找個妥當人貼身伺候,現在反而成生事的。
要不是兒子警覺,這些個丫鬟如此迫不及待,別誤了兒子讀書的大事!
林太太有些後悔,她不該這般安排人試探兒子。
林家太太見兒子進來,心裡有個疙瘩,讓他坐下:「那件事情想來是母親太急,好心辦了壞事……原先服侍你那幾個歷來沒錯處,仍舊照管你院子,其它幾個都帶出去配人吧!」
林如海也沒抱怨,見母親主動將人撤出去,笑道:
「母親也是一片慈愛之心,我看還是多挑幾個可靠小廝,孩兒上京是去會試,豈能容雜事分心,乳母身子不便,家中總有能做事妥當,手腳麻利的嬤嬤。」
張嬤嬤心底一沉,聽這語氣,大爺此次上京,是一個乳母都不帶了!
林如海不會挑明因為賈敏才要把人趕走的,不然這些嬤嬤丫鬟給母親上點眼藥,母親多半又要把帳算在賈敏不容人頭上。
他母親雖不是個壞人,但架不住林家後院裡,也有不少牛鬼蛇神。
不然張嬤嬤為何偏偏把秋菊排在第一個?
林家太太無奈點頭:「也只能這般了。」
鬧過這一出,林如海院子裡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分和平靜,丫鬟們能不和大爺說話,就不和大爺說話,辦完自己的差使,是千萬不會往跟前湊的。
林如海才往京城動身,他院子中的大丫鬟蓮心就病了,林家太太慈善,見她只是小恙,兒子已經離家,就沒將她挪出去,讓管家安排大夫和湯藥。
小丫鬟紫兒熬好藥,捧著碗遞給蓮心:「蓮心姐姐,你莫要難過,天不湊巧剛好你病了。咱們大爺心裡明鏡似的,趕走那些妖妖艷艷壞心思的丫鬟,院裡的人一個沒動。」
蓮葉也在一邊可惜,她們院子裡最賢惠的莫過於蓮心了,就是她也服氣的。
蓮葉道:「真是可惜,若不是蓮心姐姐恰好病了,大爺必定要指她進京的。」
蓮心咳嗽了兩聲,搖搖頭:「說這些作甚,管好咱們院中事,聽候差遣才是奴婢該做的。」
十月底的江風寒冷,林家人在船艙掛上毛氈子擋風,這次走了兩艘船,一艘專門拉的是木炭和菜蔬等雜物。
林如海在艙里待著發悶,睡了一會兒反而渾身不自在,披著大氅一步一挪,往船頭甲板去。
冷風颳在臉上,讓他清醒不少,空氣中瀰漫著水面特有的腥氣。
常安、常吉幾個,窩在船頭烤著爐火,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說話。
一個帶黑帽的小廝把手攤開,烤著炭火:「咱們大爺這樣的人品年紀,那些丫鬟生出旁的心思,實屬尋常,誰不想攀上主子,將來能有好日子。」
常安等人十分認同,連連點頭。
林如海跨步上前,一手扶著欄杆:「卻也不必攀我,只要好好當差,將來不會虧待你們。」
黑帽小廝轉過頭,正看見林如海,臉色比哭還難看,趕緊自扇耳光:「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林如海認出他是常在外面跑腿辦事小廝秋明。
常安尷尬起身:「這上面風這麼大,大爺怎麼上來了?」
林如海上前去,眾人趕緊把爐火移過來。
林如海笑道:「若不上來,怎麼能聽你們說一齣好戲,說說吧,你都打探到什麼了?」
秋明咽了咽口水:「大爺,原先的秋菊和香葉,都是王嬤嬤的乾女兒。」
「小桃家裡和張嬤嬤家好像有什麼乾親,至於玉竹姑娘……就在太太屋裡,似乎和兩個嬤嬤沒什麼相干。」
林如海眉頭微挑,他原本就察覺那幾個丫鬟和兩個乳母都有關係。
兩位嬤嬤打擂台,竟然都把主意打算到自己屋裡。
張嬤嬤把最沉不住氣的秋菊排在第一個,若是秋菊得逞,林如海是個經不住誘惑的人,其他人就如法炮製。
若秋菊惹惱了林如海,那就是她自作自受,還能將王嬤嬤安排的人拔掉一個。
兩位嬤嬤的心計,用到戰場上排兵布陣也足夠了。
只是張嬤嬤沒想到,太太更狠,把所有人都打發走,誰也占不到好處。
林如海回想林家歷任家主,從來沒虧待過乳母,母親對她們一直十分優厚。
尤其是林如海讀書成氣候,林母記著乳母的功勞,平日裡年節賞賜,月例和衣裳,這幾年一年比一年豐厚。
果然是人心不足啊!
林如海又問秋明:「蓮心和蓮葉如何?」
秋明答道:「這二位姐姐一直在大爺屋裡服侍,連帶著那幾個小丫鬟,在您院子裡已經好些年,小的不太熟。」
「你倒是個包打聽,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