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裴珩听去了多少,更觉心虚,劝萧宥息事宁人,萧宥原还想强辩几句,见裴珩冷着脸径直走过来,当即后退:“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便叫裴珩提起衣领,仿佛一只捏住脖子的鸡,还未挣扎几下,便被狠狠往下掼去,一头撞在桥栏上,登时头破血流。
惨叫声响彻天际,另一个站得近的满脸惊恐张口大喊,还没来得及逃,便被揪住,脸上腹上连挨了几个拳头,狠摔在地,肋骨怕都要断了。
同伴们惶然后退,慌不择路,几个摔在地上,有的甚至背后撞上栏杆,哗啦跌下水去。
帝王家
事情闹到了宴上,老皇帝被裴珩气得直咳嗽,酒意和怒气一同上头,骂道:“今日是六皇子满月酒,朕宴请众人,你倒在这里惹事生非,你眼里还有君臣礼仪吗!”
自从四年前萧旸还朝,他从未对裴珩如此疾言厉色,可见是动了怒。
萧宥满头满脸是血,昏厥了过去,被淮安王抱在怀里,另一个嘴歪脸斜,被仆从抱着未醒,等太医赶来医治。
淮安王老泪纵横:“我儿是哪里得罪了睿王,叫你下此毒手?你父脾气古怪不合群,你比他更甚!”
其他几个贵公子或侯府少爷,霜打的茄子似的瑟瑟发抖,显见敢怒不敢言。
裴珩只朝着皇帝一拜,没什么表情:“淮安王世子和几位小少爷污言秽语,辱及我睿王府,臣不能不怒。”
他右手骨节上还沾着血,也不遮掩,拱手时格外显眼,挑衅一般的冷然气度,气得老王爷脸红脖子粗。
皇帝只道他又要给他父王抱不平,但以萧旸声望,哪里会有人敢骂,便觉是借口,怒道:“朕倒要听听是怎么个辱法!”
裴珩却不说了,冷冷的不言语。
萧知遇在旁立着,木然垂头,嘴角紧抿,太子一瞧便知道定然不是只关乎睿王府,转而向几名世子少爷问话:“可有此事?”
这几人先是争辩:“我等对先睿王绝无不敬!”
但再被问及说了什么时,均是吞吞吐吐,面色不安。
皇帝猜到一二,面色变了几遭,气冲冲拂了袖坐下,偏那老王爷没眼色,不依不饶地指着萧知遇道:“二殿下,方才你也在旁,你便说说,我儿可曾对睿王无礼!”
萧知遇牙关紧咬,一声不吭,老王爷气急道:“二殿下不出声,莫非是偏私!”
眼看还要起争端,萧容深劝说道:“父皇不如问问那嬷嬷,她在场,应也听得分明。”
老皇帝点点头,命内侍张春过去问话。那嬷嬷顶着睿王的目光,满脸惶恐,倒知道厉害,那些大逆不道的若说出口,自己也要遭殃,便拣了没那么腌臜的说了,却也足够让张春面皮紧绷。
张春过来向皇帝回话,因不是什么好话,便悄悄附在耳边,这些污言秽语听得皇帝面色陡变,看了眼屏风后的长公主和昭斓,再看向萧知遇。萧宜明和萧容深看这情形,已猜出什么,前者望向萧知遇,目光不无戏谑冷眼,他与淮安王世子有过交情,自然知道萧宥的嘴能肮脏到何种地步。
淮安王老眼昏花不知究竟,还待再问:“如何?我儿可说了什么没有?”
皇帝勃然大怒:“还问?管管你的好儿子!竟敢污言秽语辱人清听,若教朕来罚,便该打断他的腿!”
淮安王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跌在地上说不出话,还有些不敢置信。皇帝在气头上,眼看太医来了,更是骂道:“请什么太医,咎由自取,让他长长记性!”
这便罚了一年俸禄,连同他那些狐朋狗友,一个个挨了罚,有些官职在身的也降职惩戒,一群人瑟瑟发抖跪地领罪,不敢辩解。
老皇帝气血上涌,咳声连连,骂完了这些纨绔,终于看向裴珩。
裴珩眉毛都没动一下,袖手瞧着。
他对裴珩目中无人之举显然不快,但裴珩口称睿王府受辱,丝毫不提二皇子和昭斓郡主,已算维护天家颜面,他便沉声道:“你此举情有可原,朕不怪你,但在宫中行凶伤人,不能不罚,朕责令你在家闭门思过三日,你可有怨言?”
裴珩稍稍躬身:“臣领罚。”
皇帝气得不轻,留了二皇子说话。
萧知遇一直垂眉敛目,老皇帝见他神色灰败,皱起眉道:“裴珩能替你出头,你也该解气了。”
萧知遇默然。
他并不认为裴珩只是替他寻仇,事关昭斓和睿王府清誉,裴珩自然不会坐视。
皇帝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安慰次子,很快转入正题:“今日昭斓在宴会上离席,听宫人们说,是裴珩找的她。朕知道裴珩和昭斓曾经谈婚论嫁,但这种事你莫放在心上……裴珩能有软肋,能念着长公主的恩,记着昭斓的情,是好事。”
言下之意,是劝他容忍昭斓。
萧知遇一时间无话可说,这是把他和昭斓当做什么了?
哪怕退一万步,他也从来没有立场要求裴珩,容忍不容忍,不是他能决定的,他一向有自知之明。
只是这种话从他的父亲嘴里明明白白说出,尤其让他难堪。
心里思绪纷涌,他面上还是恭敬沉默的模样,不发一言。
“安国公有意结交裴珩,朕也知道,”
皇帝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扶手,“他只要安分,看在两家姻亲的份上,朕不会说什么。但若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朕不会任他坐大,便是长公主的情面也不管用。”
他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停顿许久,才转开了话头:“朕将你赐给裴珩,你可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