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的功夫,这一队人马飞一般赶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崔冬梅一手摁在小腹,缓解疼痛,一手掀开帘子。见那人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双眼猩红,似大红烛火,发出灼人光亮。
她心口一缩,险些先他一步落下泪来。复又想起昨夜,他信了太子的话,不信自己,委屈酸楚,不争气地涌上心头。
她崔冬梅,为何要哭呢,为何要为了个心向旁人之人哭泣呢。
没出息,忒没出息。
猛地闭上帘子,用双手擦泪,唤醒自己理智,高喝一身,“刀四,破阵。”
不等刀四有何动作,那人一把握住帘子,从外头撩开,看向崔冬梅。
“你……要去哪里?”
她朝另一侧靠去,“自有我的去处。你管不着。”
这人像是气狠了,咬着后槽牙再问,“去哪里?”
崔冬梅扭头大喊,“不消你管,”
朝前吩咐刀四,“赶紧走!”
说罢,崔冬梅即刻上来抓过他手中的帘子。他不放开,她使命要抓,一来二去,帘子碎成两片,一片随崔冬梅落下,一片被他握在手中。
那一片落下的帘子,晃悠悠,空荡荡,遮不住,盖不了。
马车朝前走去,刀四试图突围。崔冬梅端坐车内,傲视前方,不分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眼神落在来人身上。他像是被人刻意遗忘在角落,一颗臭虫,无人在意,在阴沟中盘旋来回。
叫人如何看得下去。
瞬息之间,这人另一手反手掏出佩剑,回手一打,用尽全身力气。那寻常百姓所用的马车,粗制滥造,并不精致结实,如同散开的碎片,轰然倒塌。
碎落的木屑,裂开的布帛,纷纷扬扬从少女头顶落下。只觉眼前一花,只剩个小娘子,伶仃一人,异常突兀坐在废墟当中。
马车外罩全然不见。
崔冬梅闭上眼,不敢去看,任由木屑翻飞。在她心中,陛下有几分脾气,有几分傲气,却是展现在朝臣面前,展现在敌人面前。在她跟前,哪怕小时候她还是个甚也不懂的毛丫头,陛下也从未对她高声,对她喊叫,更不会用剑砍杀。
这,和昨夜她砍杀杨琮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生气了。
念及此,崔冬梅竟然有些慌张,想要散去他紧蹙眉头,心中阴霾。可转念一想,这生气的由来,出自什么呢。
或许是她的离开,也或许是中宫与太子有旧。
丑闻,赤裸裸的丑闻。
下一步,就该是杀了她吧。
不睁开眼,是否就可以不用看他面庞,痛痛快快死去。
许久许久,风声阵阵,马鸣斯斯,只听他高喊一声,“带回去!”
低沉男音,掩不住火气,撕裂空气,传递到崔冬梅耳中。茍且活着了,真好。继而,铁蹄之声渐次起来,像是打马远去。此刻,崔冬梅终于有了睁开眼睛的勇气。
十余人围堵在侧,刀四被人掀翻在地。而陛下呢,仅由几个人陪着,信马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