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郁冬沉默片刻,才说:&ldo;小洛,关于失忆的事……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你能活着就好,以后……或许会慢慢想起来。&rdo;&ldo;嗯。&rdo;安洛点点头。安郁冬笑了笑说:&ldo;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太稳定,骨折修复手术安排到了后天下午,别担心,爸爸给你找来了最好的骨科医生。&rdo;&ldo;嗯。&rdo;&ldo;你弟弟他们,暂时还回不来,等你好一些了他们会来看你。承平会在医院好好照顾你,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好。&rdo;&ldo;嗯。&rdo;&ldo;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rdo;&ldo;好。&rdo;看着安郁冬转身离开的背影,安洛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这样脾气温和的父亲……是他曾经渴望而不可及的。上一世的父亲,身为黑道世家的家长,为人极其严厉冷酷。小时候被寄养在外婆家里,对父亲的印象非常模糊,被接回安家时他已经长大了,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对他来说很是陌生,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一直只把哥哥安扬当作是最亲的亲人。没想到重生之后,这个爸爸的脾气这么温和亲切,也算是满足了他一个小小的心愿。想起年迈的父亲看着自己的慈爱目光,安洛躺在床上怔忡良久。以前的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世界里,这样温暖的目光,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这个安洛,至少比死去的安洛幸福。或许,抛开过去从头来过,对自己而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安洛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病房是在一周之后。这一周的时间里,安郁冬来看过他三次,手术前,手术后,以及转移病房的那一天,而其他的家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过。据周承平说,安老爷子在听到他失忆的那一刻直接心脏病发倒下了,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控制病情,而其他三个弟弟各有各的事在忙,安岩在巴黎参加时装周,安陌在纽约筹备画展,安泽在执行任务,三个人都没法抽身回来探病。安洛并不在意。那几位弟弟,对他来说完全是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安岩安陌安泽,他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分不清楚。他们几个不来看他,他反倒乐得轻松自在,至少不用整天应付&ldo;真的不记得了吗&rdo;&ldo;我是你弟弟&rdo;&ldo;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rdo;这种无聊又幼稚的问题。这几天,周承平已经用这种问题把他轰炸到头痛了,他不想再被三个弟弟再轮番轰炸三遍。然而,事与愿违。就在安洛以为自己可以多过几天清闲日子的时候,这天下午,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走进病房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适的白色西装,酒红色的衬衫嚣张地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胸前大片蜜色的皮肤。头发染成了自然的栗色,看上去非常潇洒而时尚,脖子上的银质项链闪闪发光,晃得人眼花缭乱。一副墨镜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脸,高挺的鼻梁下,形状美好的嘴唇正微微上弯,透着坏坏的笑容,张扬不羁。这副打扮简直像是天王巨星接受媒体采访,甚至可以直接走上颁奖典礼的红毯。来探病居然还戴墨镜,真够夸张。更夸张的是,他不但戴墨镜,手里还拿着一束白色的玫瑰。安洛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是走错房间的,千万别是什么奇怪的&ldo;弟弟&rdo;才好。&ldo;哥哥。&rdo;对方发出的声音,低柔中透着暖暖的笑意。哥哥两个字,彻底打破了安洛&ldo;他走错房间&rdo;的期望。安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对方款步走到床边,一捧玫瑰花也顺势递到了安洛的面前。玫瑰花显然是刚买的,花瓣上还流淌着晶莹的水珠。男人轻轻扬起唇角,微笑着说:&ldo;听说哥哥失忆了,不如来猜猜看我是哪一个弟弟?你觉得……我像二弟,三弟,还是四弟?&rdo;&ldo;……&rdo;安洛皱眉。&ldo;猜嘛,猜中了我还有礼物给你。&rdo;&ldo;把花拿走。&rdo;安洛沉下脸。&ldo;这是专门为你买的。白色的玫瑰看上去不会太刺眼,味道也很香,放在病房里调节一下心情,有利于哥哥早日康复的。&rdo;一束玫瑰简直被他说成了神奇的治病良药。安洛看了眼怀里的玫瑰,眉头皱得更紧,低声道:&ldo;拿走吧,我对花粉过敏。&rdo;&ldo;我以前可没听说你对花粉过敏。&rdo;这位弟弟并没有听话地把花拿走,反而无视安洛的话,把花放在床头柜上,还摆出了一个好看的造型。&ldo;……&rdo;安洛僵硬地扭过头去。弟弟又转身坐回安洛的床边,拿下遮住脸的墨镜,凑过来认真地看着安洛的眼睛。对视片刻后,他才开口道:&ldo;真的失忆了吗?&rdo;一张脸就这样在面前近距离放大,安洛这才发现这个弟弟长得很是美貌。他的眼睛颜色偏淡,清澈的瞳孔像是上好的水晶,脸上露出微笑的时候有种令人着迷的气质。这种又坏又帅的男人应该会很受欢迎,只不过安洛对这种嚣张的家伙只觉得头疼,对他恶劣的笑容也早就有了免疫力,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ldo;请问,你是我哪一个弟弟?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rdo;&ldo;……&rdo;三个问题问完,弟弟的笑容慢慢凝固在唇边。安洛不悦地扬了扬眉,&ldo;把花拿走,我对花粉过敏。&rdo;顿了顿,&ldo;我不想说第三遍。&rdo;弟弟愣了愣,然后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还有点儿委屈:&ldo;哥哥,我是你二弟,安岩。&rdo;安洛点头:&ldo;嗯,知道了,下次见面我会认出你,安岩。&rdo;顿了顿,&ldo;是哪个yan字?&rdo;&ldo;……&rdo;安岩被彻底打击到了,沉默片刻后,才说:&ldo;山石岩。&rdo;&ldo;哦。&rdo;安岩顿了顿,又问:&ldo;对了,我听承平说,你的腿……骨折了?&rdo;安洛低头看了眼自己裹着石膏的双腿,说:&ldo;是骨折了,拆掉石膏才知道能不能走路。&rdo;安岩一脸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安洛的腿以表安慰,被安洛冷冷的目光一扫,赶忙把手指挪了挪,转移方向摸了摸坚硬的石膏。&ldo;还疼吗?&rdo;安岩轻声问。&ldo;没有感觉比疼更可怕。&rdo;安洛说。&ldo;……&rdo;哥哥总是这样冷淡又冷静,从小到大每次想关心他的时候,都被他一句话给堵回来。安岩觉得有点儿委屈,垂着头怔怔地看着他腿上的石膏。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洛突然开口问:&ldo;你要在我的石膏上盯出一个洞来吗?&rdo;&ldo;……&rdo;安岩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那表情简直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动物。安洛对上他装可怜的眼睛,头皮一阵发麻,赶忙移开视线,淡淡说道:&ldo;没事的话先回去吧。&rdo;安岩委屈地说:&ldo;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看你的。&rdo;安洛面无表情地看向天花板。安岩不服气,厚着脸皮说:&ldo;哥哥,好久不见了,再叙叙旧嘛……&rdo;安洛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他。片刻后,安岩似乎觉得无趣,终于起身离开,顺便带走了床头柜上的那束玫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低声说:&ldo;抱歉,下次不会送玫瑰了,我不知道你对花粉过敏。&rdo;他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嬉皮笑脸不正经,反而被奇怪地压低了。低沉的声音中似乎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透明的水珠在玻璃窗上轻轻滑过一样,不留痕迹。安洛疑惑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他离开时高大挺拔的背影。☆、chapter08安岩在次日下午又跑来探病了,这个弟弟的脸皮厚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安洛还以为自己对他态度冷淡会让他稍微识趣一点,没想到安岩似乎完全忘记了昨天被哥哥轰走的事情,今天来探病的时候唇角依旧挂着帅帅的笑容,脸上也依旧戴着墨镜,不过这次没带玫瑰,而是带了一大篮水果。&ldo;哥哥,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啊?&rdo;安岩笑眯眯地问。安洛平静地说:&ldo;跟昨天一样。&rdo;&ldo;唔。&rdo;安岩被直接堵回来,也不介意,依旧笑眯眯地说,&ldo;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的手术很成功,恢复过程或许有点长,不要着急,慢慢来总会好的。&rdo;&ldo;……&rdo;安洛没有回应他。安岩转身从水果篮里拿出一只苹果开始认真地削皮,他的刀法倒是不错,很快就把苹果皮削了个干净,然后把削好的苹果殷勤地递到安洛的唇边,一脸讨好地笑着:&ldo;哥哥,吃不吃苹果?&rdo;如果他的身后长着一条大尾巴的话,此时,那条尾巴一定在左右摇摆。&ldo;……&rdo;安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喉结微微动了动,想开口说点什么来缓解心中复杂感受,可是,对上安岩那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目光里满满的期待,安洛突然有点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