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若是他不答应,面对的便是罢官渎职,他是当朝进士,需要政绩加持,思量一番,决心帮着王书淮大干一场,如此一来,松江的阻碍也被扫除,很快加入到丈量田地的队伍中来。
王书淮在松江仅仅待了半月便回到金陵。
余杭与松江皆是江南重镇,王书淮刚柔并济在江南这块铁板上撕开一道口子,这让金陵的权贵与豪族坐立不安,镇江常熟等地几乎都是看金陵脸色行事,也就是说接下来王书淮肯定要在金陵施为,与其被动承受,还不如主动出击。
他们明里恭维王书淮,暗中却制造不少困局。
王书淮不疾不徐应付。
这一日下衙,刘琦亮请王书淮喝酒,便商谈此事,
“形势陷入僵局,若不在金陵打开局面,回头松江余杭也将停滞,书淮,得想个法子。”
王书淮捏着茶盏,负手立在酒楼窗口,眺望楼下浮华盛景,金陵这块人间乐土便是一个销金窟,权贵们耽于享乐,享受既得利益,已不适应打破陈规。
不得不说,金陵豪族比他想象中要团结。
“慌什么,”
王书淮一双黑眸褪去了冷淡,反而燃起兴许角逐的兴致,“大人可知昔日曹丕五路大军伐蜀,诸葛亮各个击破的妙计?”
刘琦亮坐在他身后神色一动,“你的意思是寻找各家的弱点,各个击破?”
王书淮颔首,“咱们吃了金陵官宦这么多酒局,接下来也该您反客为主,请他们吃酒了,您尽管放开手脚请大家寻欢纵乐,其余的事交给我。”
刘琦亮听到后面一句神色盎然,这是任何一位上司最爱听的话了,“书淮啊书淮,舍你其谁呀,来,老夫敬你。”
恰在这时,对面一间首饰铺子的窗棂下立着一妙龄女子,那女子生得一张鹅蛋脸,面如满月,荣光四照,她手里摇着一把精致的嵌玉宫纱扇,一眼便瞥见对窗的王书淮。
十月底的金陵寒风肆意,那男子却只穿了一件月白的宽衫,远看颜色不甚有光泽,倒像是一件旧衫,可这般寻常的装扮却丝毫不掩那男子清越风采,江采如一眼便相中了他。
“你瞧,那对面的男子生得极美,咱们金陵城何时有这样的人物,莫不是我这段时日去了外祖家,错过了什么好戏?”
丫鬟勾着脖子顺着主子视线瞟了一眼,那男子恰恰侧过身去,瞧不见容貌,丫鬟眼光毒,辨出那袍子十分寻常,
“莫不是哪个穷酸学子?”
“不。”
江采如出身豪门,上到金陵权贵,下到普通士子,哪样的人物没见识过,“这等气质可不是普通人家蕴养得出来的,他姿容清绝,举止投足有魏晋名士之风,必定是哪个豪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公子,”
“不行,你快些去对面帮我打听,”
江采如推着丫鬟胳膊将人催走。
丫鬟哪里拗得过这位小祖宗,登时提着裙摆匆匆跑下楼,沿着石拱桥去到对面打听,可惜那掌柜的早得了人嘱咐,并不敢透露身份,只道不清楚,丫鬟城府不深,没多想,亦不曾细问,便回来禀报主子知。
江采如心里痒痒的,顾不上大家闺秀的身份,蹁跹去了对面酒楼底下,寻了个茶铺做遮挡,等着那公子下来。
恰恰刘琦亮有事先走,王书淮独自一人跨出门。
江采如近距离看到那张脸,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手帕子拽紧了,心也由着怦怦直跳,恰恰王书淮视线也随意扫了过来,羞得她忙屏气凝神垂下眸佯装喝茶,余光注意到那双冰冷的眸子,掀着薄薄的眼睑瞥来一眼,像是风雪落在她周身,一瞬既逝。
等到江采如再抬眼时,王书淮已不见踪影。
江采如懊恼不已,从此回了府便是牵肠挂肚。
连着三日遣丫鬟上街,以求偶遇,可惜始终不得。
一日江夫人来闺房探望女儿,见女儿神不守舍倚在窗口思春,不由敲了她一记,
“你最近怎么了?你爹爹问你话你也爱答不理,绣花习书也不上心。”
江采如嘟起一张红艳艳的翘嘴,一把扑入江夫人怀里,“娘,女儿前两日在街上偶遇了一公子,生得绝色倾城,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气质这般好的男子,实在是喜欢。”
江家家风并不古板,少女慕艾是得到准许的,江夫人听了女儿这番话,猜到端倪,“没打听到家世出身,故而在此懊恼?”
“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