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尊夫人今日做寿,王大人撂下阖府宾客来寻袁某,令袁某深感荣幸。”
王书淮在江南的风光事迹,朝臣均有耳闻,别看这位生得霁月清风,手段却阴狠得紧,他这一去江南,不知砍了多少条人命。
袁远道对他敬而远之。
王书淮举杯先示意,随后道,“听闻袁大人近来为府上少爷的荫官而犯愁?”
袁远道闻言心里咯噔一跳,慢慢嚼出王书淮的来意,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笑道,“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怎么惊动了王大人?”
王书淮也不寒暄,温和的语气里暗藏了几分机锋,“在下可替袁公子谋到太常寺七品执事这个荫官,只是还请袁先生帮在下一个忙?”
袁远道眼底精光闪烁,他正为儿子荫官的事一筹莫展,眼下这位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主动寻上门来,令袁远道喜不自禁,“不知王大人有何吩咐?”
王书淮也不含糊,径直与他道,“陛下有意将江南总督府的二小姐定给我五弟,我五弟另有心上人,不愿娶她,只是圣命难违,少不得请袁先生帮一个忙,把这门婚事给搅黄了。”
袁远道立即明白了。
他是钦天监的四品占卜师,赐婚前必要占卜,这是皇家与礼部的规矩,他只消在二人生辰八字递来钦天监时,做做手脚,谎称二人命格相克,那皇帝必定掂量。
袁远道心里敞亮,面上却不轻易松口,
“王大人,这可是欺君的事呀。”
王书淮自然知道袁远道心里打什么主意,无非是见他主动登门,想拿乔拿乔,好给自己挣一些好处。
王书淮慢悠悠喝着茶,并不立即接话。
袁远道便知这位年轻人看穿自己的心思,登时老脸通红,立即变了语气,“得,老夫一不做二不休,替王大人了了这个难,只是王大人,这分寸如何拿捏?”
这个王书淮早想明白,他提点道,“就道这位江小姐命格与我五弟八字相冲,轻则夫妻口角不合,重则伤身。”
长公主或许不会在意王书煦夫妻和睦否,却决不能看着嫡孙伤了性命。
今日王书煦与江采如见面后,宫里必定要寻钦天监合八字,八字一合便正式赐婚。
这是王书淮想到的最简单又行之有效的法子。
王书淮侍奉帝躬,也深知长公主的心性,即便二人知晓谢云初与江夫人那段过往,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决定,孙媳妇的感受根本不值得与朝廷安危相提并论。
况且那江采如曾与他见过,熟知她嫁进来后,安分否,他倒是可以避开,就怕她针对谢云初,即便谢云初心里没有他,他也不能让任何人给这段本岌岌可危的婚姻制造风波。
至于江夫人,是看中了王家门楣,认定这是一场极好的政治联姻而支持,还是顾忌长女的感受想法子阻拦,王书淮不得而知,也没打算去探究,他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二人又商议了细节,事情落定。
王书淮离开茶楼时,站在台阶往王府方向张望一眼,随后回了官署区,他回不回去,想必她也不在意。
来到衙房,人往桌案后一坐,照常翻开昨夜来不及看完的文书,时不时有官吏敲门寻他签押文书,也有准备账目资料的小吏过来讨教,王书淮耐心处置,至午时,同僚陆续离开,有人去公堂用膳,有人回了府,亦有三三两两结队去东华门外灯市酒楼,伺候他的笔吏见他迟迟不动,进来劝过几回,王书淮面不改色,示意他先离开。
偌大的衙门恍若只剩下他一人,抬眸往堂屋前方洞开的天井望去,热辣辣的日晖洒进来,落下一束浓厚的光,他不知枯坐了多久,光束慢慢斜移,却始终不曾沾染他半片衣角。
客人陆陆续续进门,明夫人与大太太坐在上首,其他贵客论尊卑辈分落座,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说话,气氛井然又不失热闹。
谢云初虽是有了身子,却坚持站在堂屋门口迎候宾客,她前世做过首辅夫人,熟知京城贵妇,各人脾性摸得很是熟稔,面对老人家奉承得不动声色,遇到年轻的夸得不留痕迹,三言两语说到对方心坎上,人人如沐春风,亲昵拉着她,
“少奶奶怀着孕,快些歇着,咱们又不是那等拿乔作派的人,不拘这些礼,二少奶奶坐着吧。”
暗道谢云初气度雍容心怀若谷,难怪那王书淮官运亨通,想来找媳妇得对着这个标准找。
谢云初从未见过江采如,直到听说她是江南总督府的二小姐,又坐在南安郡王妃身旁,便猜到是乔芝韵的继女。
江采如出身好,生得漂亮,一张粉嫩的鹅蛋脸白的发光,又是初来京城,众人不认识她纷纷打听,不免开口问到她母亲江夫人。
那江采如一口一个“我娘”
,谢云初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做一个极好的母亲。
席间江采如倒是时不时打量谢云初,她看着谢云初那张脸便觉得眼熟,
“姐姐,你不觉得这位王家二奶奶跟娘生得像么?”
南安郡王妃比妹妹大七岁,乔芝韵嫁过来时,她年纪已不小,无意中听说继母曾孕育过一双儿女,仅仅是瞅着谢云初那张脸,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妹妹性子天真,心里藏不住事,郡王妃担心节外生枝,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