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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页(第1页)

  这样一个女人,点了一把火就跑了。他努力压抑努力淡忘,也许时间还不够长,听见这个消息,他依然觉得恨她入骨。进了宫就意味着要伺候皇帝,他知道一切不能避免,恨的不是她在别人身下承欢,是她的逃避。如果老君堂那天她下了船,就不会是今天这种境况。但是他觉得糟糕透顶,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出路。回到正轨上,不必提心吊胆,只要两两相忘就可以了。

  他又茫然起身,打开那只福寿纹多宝箱,把里面的鞋一双双搬出来。这是她临走前托付给曹net盎的,原来她偷偷做了那么多,一直不好意思当面jiao给他。果然兆头不好,做得越多跑得越远。

  不再看了,一股脑儿重装回去,叫张溯进来,命他连箱子一块儿抬走,送到野地里烧掉,自此gangan净净做个了断。

  他不想见她了,可是音楼那里已经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

  &1dquo;奴婢刚才往毓德宫送芸豆卷儿,正遇上司礼监来人。蔡net阳端着一个大漆盒,里头装着一套羊脂茉莉小簪和几柄檀香小扇,边上小太监还提溜着一对儿松鼠,说都是肖掌印孝敬长公主的。”彤云上去扶她坐起来,压着声儿道,&1dquo;我打听明白了,他今儿一早进宫,就在慈宁宫花园南边的掌印值房里。”

  她听了挣扎着下netg,因为要在皇帝跟前装病,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走动了,躺得两条腿软。他回来了,她一下子看见了希望,虽然不敢奢望他救她于水火,至少他离得近了,她就能坚qiang起来。

  &1dquo;他在掌印值房&he11ip;&he11ip;”她趿进鞋里,&1dquo;咱们去花园逛逛,兴许就遇上了。”

  彤云劝她三思,&1dquo;才往上报了说给狐妖吓着了,一听他回来就活过来了,这不是上赶着叫人抓小辫子么!”

  &1dquo;那怎么才能见到他?”她很焦急,声音里带着哭腔,&1dquo;我忍不住了,我忍不住要见他。”

  彤云想了想道:&1dquo;这么着,您在屋里别出去,我借个名头上御酒房,经过司礼监的时候我闪进去,见着肖掌印我就说娘娘身子不好,请掌印过来瞧瞧。”

  这是个好辙,音楼点头不迭,&1dquo;我听你的,我不出去了,等你的信儿。”

  彤云嗳了声,仍旧扶她躺好,自己打着伞出了哕鸾宫。一路上遇见几个熟人,扬胳膊问她&1dquo;郑姑姑上哪儿去呀”,她愁眉苦脸说:&1dquo;我们娘娘热,退不下去,太医嘱咐用烈酒擦手心脚心,我上御酒房讨烧刀子去。”就这么搪塞着,到了掌印值房门口。

  往里头张望,几个穿葵花团领衫的宫监回完事出来,她挨在一旁避让过去,再回身探看,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她差点没叫出声来。忙捂住了嘴熄伞进门槛,才上甬路里面的人就现了她,也不说话,就那么冷眼看着她。

  不知怎么,总觉得这回不会太顺利。他的样子不大热络,简直和以前不认得时一模一样。她壮了胆儿过去,曲腿蹲了个福,&1dquo;督主&he11ip;&he11ip;”

  他漠然点头,&1dquo;有事?”

  彤云突然现不会说话了,心里砰砰直跳,嗫嚅道:&1dquo;娘娘身子不好&he11ip;&he11ip;”

  &1dquo;你走错地方了。”他冲门前侍立的一个小太监抬了抬下巴,&1dquo;带她去太医院。”说完不愿意多夹缠,转身便走开了。

  ☆、第69章梅蕊重重

  彤云哭丧着脸回来,坐在杌子上嘟囔:&1dquo;主子,肖掌印把我撅到姥姥家去了。我说主子病了,他让我找太医&he11ip;&he11ip;看来他是想明白了,往后不打算来往了。”

  音楼似乎早料到这结局了,听了也没有大的反应,靠着榻围子点头,&1dquo;他做得对,真要来了反倒不好。其实你一走我就有些后悔,我是猛听说他回来脑子犯了浑,先前打算好的又忘了&he11ip;&he11ip;不该再找他的。”她慢慢滑下来,直挺挺躺在那里,&1dquo;叫他知道我还恋着他,害他为难。他一定是以为我侍寝了,所以死心了。这样也好,紫禁城那么大,要避开谁其实并不难。彤云,不该我的东西我再也不念着了,只是委屈你替了我一回,我心里过意不去。等皇上再来,我就告诉他上回侍寝的是你,求他给你个名分,我不能再叫你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了。”

  彤云听了在她榻前跪了下来,&1dquo;我知道您是觉得亏待了我,一心要补偿我,可是这事儿不能声张,要烂在肚子里。您听我说,别瞧宫里眼下风平1ang静没人找您的茬,一旦这事抖露出来,那些看戏的、落井下石的就全来了。她们会使劲儿往下踩您,喈凤宫里那位瞧着呢,少不得要祸害您。奴婢死了不打紧,就怕您身边没个知冷热的人,会被她们欺负得直不起腰来。您心疼我么?要是真心疼我就不能吭声,记好么?”

  音楼泪眼婆娑,趋前身子搂住她,哽咽道:&1dquo;我只是觉得害你平白牺牲了,早知道是这样,那晚上我自己侍寝,就不会带累你。我觉得自己总在兜圈子,想尽办法摆脱,可是最后还是回到原点。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害人,谁和我离得近谁就倒霉,我是属扫把的。”

  &1dquo;胡说。”彤云替她擦眼泪,给她宽怀,&1dquo;您自己算算,从记事起到现在,您害过谁?人活着,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别说咱们,就是乾清宫里皇帝老子、慈宁宫里太后老佛爷,谁没有糟心事儿?您进宫做妃子,是您自己愿意的么?我不同,我替您是我的荣耀,我自己乐意。在主子跟前立了功,往后您会善待我,就算做奴才,我也高人一等,您说是不是?做这个决定您以为我没走脑子么?其实我也有私心,谁不为自己打算?所以您别把那件事放在心上,过去了就忘了吧!只有一点,您要想好以后的路怎么走,您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本来以为肖掌印回来了咱们就有救了,谁知道全指望不上,咱们还得靠自己。奴婢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伤心伤qíng都该有个头,这世道,谁离了谁不能活?以前没肖掌印,咱们在乾西五所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您坑蒙拐骗滋润透了,我就记得那时候的吴选侍傻,玩儿雀牌您拿她的一两银子当本金,您输了八钱银子就还她八钱,自己落了二钱,她还觉得钱讨回去了很高兴&he11ip;&he11ip;那时候的您哪儿去了?现在遇着个爷们儿就傻眼了?他不就是比别人长得俊点儿、荷包里钱多点儿嘛,有什么了不得!他不见咱们,咱们自己好好的,乐呵给他瞧,叫他难受去吧!”

  音楼深吸了口气说对,&1dquo;不和他多纠缠,对他有好处。上回老君堂没下船是我大仁大义,否则这会儿他正疲于应对朝廷呢!他不念着我的好就算了,他还怨我&he11ip;&he11ip;”她歪着嘴一咧,&1dquo;多qíng女子负心汉就是这么回事儿,是吧?”

  &1dquo;没错儿!”彤云点头如捣蒜,&1dquo;咱们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他想不明白是他的事,咱们都撂下手不管了。可是主子,那天过后您就一直称病,皇上来过几回都没能把您怎么样,我觉得一直推诿是不成的,您装病不能装一辈子,下回要翻牌子怎么办?头一趟他烂醉了我还能替您,他要是清醒着,这种儿可不能再gan了。”

  音楼说:&1dquo;没有下回了,这么躲着不是长久的方儿,我该收收心过正经日子了。先帝的小才人,当今圣上的端妃,我就是个做宫人的命。你放心,侍寝前我使尽浑身解数讨好皇上,把上回的套路改改,就说是他喝醉酒qiang幸了你,咱们讹他一回,请他给你个jiao代。只要你晋了位,我心里一块大石头就放下了,往后没男人什么事儿了,咱们就快快活活在哕鸾宫做伴吧!”

  说得眉飞色舞,像真的似的,其实她心里总还有牵挂。这事过后大病一场,到底上回的毒没清gan净,加上伤透了心,果然躺下了又是七八天,烧说胡话,把彤云急得团团转。

  皇帝是好的,他连着几天来哕鸾宫探视,后来见qíng况不妙,索xing留下不走了。批红和朝里的陈条上奏都暂缓了,耽搁了两天不成就,终于松口让肖铎暂管,自己一门心思照料起病人来。

  这是无心cha柳,肖铎不愿意见她,可是架不住皇帝在,他要回禀政务,还是得踏进哕鸾宫。

  彤云端着药进来的时候,他正站在殿里候旨。就隔着一道竹帘,看不见里面光景,但是听得见说话的声音。

  &1dquo;主子一直在这儿?”她声气很弱,甚至不及在南京的时候。喘了两口推他,&1dquo;有跟前的人伺候,您远远看一眼就忙您的去吧!我好一阵儿坏一阵儿,不知道要拖累到什么时候。您这么看顾着,我罪过太大了。”

  皇帝说,&1dquo;你别言声,好好养着。不就是受了惊吓么,朕是九五至尊,比那些菩萨管用。你害怕就搂着朕,朕给你挡煞。”

  她长长叹口气,用力握紧他的手,&1dquo;主子这份心田,我碾碎了也报答不了您了。”

  &1dquo;别混说。”皇帝替她拂开额上的碎,&1dquo;心境儿开阔什么都好了,往高兴处想,想想要吃什么,想想什么款式的衣裳好看,明儿叫人进来裁秋衣。等你好了朕陪你出去,到大觉寺还愿酬神。你那串半吊子的佳楠串子没开过光吧?拿到供台上念几轮经,带了佛光鬼神就不敢近身了。”

  肖铎听见提及佳楠珠串心上一震,他记得,是那天逛夜市随手买来送她的,没想到她还带在身上。

  他下了那样的狠心说不见她,可是仅仅听见她的声音他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以前的场景像拉洋片一样一幕幕从眼前滑过,她中了毒,他寸步不离、五内俱焚,现在换了人来照料,他只能隔帘听着,因为不得传唤没有资格进配殿里去。

  茫然站着,眼睫低垂,表qíng和姿势都控制得很好,可谁也不知道他里头是空心的,轻轻一捅就坍塌了。

  彤云站在边上看了好半天他都没察觉,她不由哀叹起来,嘴上再厉害有什么用,有本事心里不要想。明明都撒不开手,但是隔山望海又不能到一起,实在是太苦了。

  她过去纳个福,心想若是有什么话要带进去,她可以代为传达,哪怕是问一问娘娘病况也好。可惜没等来,他僵直站着,对她视而不见。她只得绕过垂帘进去,西边槛窗半开,外面的光线从竹帘的边角和间隙里透进来,青砖上铺满了一道道虎纹。

  &1dquo;万岁爷,主子该吃药了。”她端着红漆茶盘过去,&1dquo;奴婢来的时候看见肖掌印在外头候着,想是有事要回。”

  皇帝唔了声,也不急,端过药碗来拿勺搅了搅,打算亲自喂她。

  音楼摇了摇头,&1dquo;您的政务要紧,我这儿有彤云,她伺候我就成了。”

  皇帝这才把碗搁下,撩袍出了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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