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全城戒备,封家母子第二日未能上门。而谢家亦嘱咐下去,各院的人不得随意走动。
难得的暖阳日,却不能去外头转转,实在是叫人可惜。
明日馆的丫鬟们却不闲,正帮着姑娘收拾从成安带来的箱箧,将布匹拿出来晒一晒,亦或是理出首饰,记下哪些已经锈黑了,哪些需要去炸一炸。
夏玉帮着宝知一道展开一卷画,呈在日头下。
说是画,实则是宝知的父亲所画,其母亲亲手所绣。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坐在一棵合欢花树下的场景,宝知虽不知道是哪,可见那坐椅与案几的风格,想必该是成安亦或文州。
不说是边上的景,全画中最生动活泼的便是【宝知】。
五岁的宝知玉雪可爱,小脸鼓鼓,趴在娘亲的膝上,一只脚还俏皮地蹬着合欢树干。
这是她的爹爹和阿娘。
宝知默默地抚着画上的人,即便粗糙的纹路磨得指腹发红亦不在意。
夏玉觑着宝知的脸色:“姑娘,这画您这一年来已经拿出来晒了好几回了。”
宝知似是回过神来:“哦哦对的对的。”
她珍重地将画卷用麻线捆着,放回那细长的画匣里。
惠娘进来道:“今早小均怕是被墙角什么东西唬了,这会还立着毛呢。”
宝知一面喝茶一面漫不经心道:“唬着就唬着吧,狸奴都是这般胆小。”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点着脚尖来到宝知身边,嗅了嗅她的裙摆,一跃而上,盘在宝知的膝上。
宝知也顺势撸着它的脑袋。
夏玉笑道:“姑娘便是偏心了,乃勾抻抻身子也叫姑娘担心,而小均就是跌断了脚也不叫姑娘皱眉。”
宝知放了茶盏,将猫捞到自己的臂膀里:“哎哟,你家姑娘这是给小均谋条好出路。它心大的很,我今日若是多看它一眼,它便以为我挡了觅新主的阳光大道。”
“还是乃勾乖,”
小花道:“我见它时不时叼着拾来的东西献给姑娘呢!”
宝知笑道:“谁说不是呢。”
小花道:“不过姑娘,还是不能叫狸奴上了床去,万一带了虫子就不好了。”
宝知道:“乃勾不过是溜进来瞧一瞧我醒了没,别对它这般苛责。”
小花气急败坏:“哪有姑娘家四更醒的道理?”
宝知道:“它进来了我就醒了嘛。”
听着姑娘的调侃,院里的人心也稍定,扫了心头因晨起得知的消息带来的恐慌。
太子遇刺,今上无后,燕国公封锁京城。
这一串的事件,怎的不叫人心惊,可姑娘这般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姿态,着实叫人安心。
南安侯府的侍卫连同着禁军一道将城西搜了个底朝天,就是未寻到太子的踪迹,请点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后,发现两个贴身侍卫都被砍的面目全非,所有人心中都留了底——太子殿下怕是遭难了。
一直留在决明堂的侯夫人与三夫人接了从外头递来的消息后皆白了脸。
郡主的脾气日益暴躁,她们在这每日都要吃一顿训,偏偏最爱闹腾的二夫人几月前就病了,一直下不了床,这会叫气都丢三夫人身上。
三夫人沉默温厚,只一味顺着郡主,才叫侯夫人空出间口处理府中的事。
她坐在西厢房里看账本,时不时嘱咐落馨。
“这个月的布匹和药材送去乌山寺了吗?”
“月初就送去了,二姑娘身边的咚咚亲自来取的,还道大姑娘已经好些了,还说无需二姑娘照顾,叫二姑娘早些归家,她自住些时日。咚咚说二姑娘预备着下月若大姑娘不再夜魇便回府。”
侯夫人点点头,觉得庶女此举妥当,又问:“三姑娘还把自己锁在屋内?“
落馨道:“是,姑娘前些日子去买了好些东西也不拉出来晒一晒,便是守在屋里,不许旁人靠近。”
真是讨债的,与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亲厚,还要她操心。
侯夫人揉了揉眉心,疲惫道:“随她去吧。叫她相见也不愿,待到秋日就不由她任性了。”
待南安侯回来已是亥时,侯夫人撑着未眠,终于听到垂花门传来的消息,忙起身迎接。
南安侯脸上带着倦意,匆匆洗漱一番,携着她上床。
“殿下……是否……”
侯夫人斟酌着开口,也不知如何问。
南安侯沉默了一会,道:“明日城中戒防撤了,但府里白日多加一班、夜里多加两班的巡查,东门与南门非天使宣旨不开;角门只留东昌大街这道的,其余些的不得叫人进出。”
侯夫人凛然,口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