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颜颜。”
展颜抚了抚围巾。
奶奶眯眼再瞧瞧,唏了声:“大小姐这是睡醒了想起来还有个家?”
展颜一句话也不想跟奶奶说,她一张嘴,空气都跟着不愉快,可奶奶见她脚边放那么一堆东西,又立刻跑来扒拉,她只好拦着:
“这是给孙晚秋王静的,你别动这个。”
奶奶啪一声给她后背一下,骂道:“胳膊肘往外拐的憨子,不说往家里拿,尽想着外人!”
展颜学了好些道理,反驳她:“这是贺叔叔买的,买来给我的,我的东西我有分配的权利。”
奶奶啐了一口:“你还不是从你妈肚子里爬出来的,没你爸,你妈能有你?”
“你看你,孩子回来是好事,你这是干啥?”
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他摆手,“颜颜,快进屋去。”
展颜拖着东西快步走了。
进了屋,她一愣,原本属于她的那张一米二的床上早被杂物占满了,被褥没地方放,坨成一团,扔在角落里。
再一摸,是冷的,潮的,没人洗,也没人晒。屋里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
她呆呆看了片刻,这才真正明白:妈不在了,没有比这个真相更真相的事情了。
她收拾了很久,挪出睡觉的地方。屋里冷冰冰的,趁着太阳,她得赶紧晒晒被子,可被罩却是脏的,床单上还有来路不明的血迹,已经发乌。她记得,当时是洗好叠放在床上,还特地盖了块旧围巾。
“谁用我的被子了吗?”
展颜问奶奶。
奶奶围着围裙,正在剁红萝卜猪肉,等着汆丸子。
“上个月,给你爸说的女人在家里住了几天。”
轻描淡写的一句,展颜听得脸都白了,她把被子一扔,跑了出去。
孙晚秋今天跟着小弟去镇上赶集去了,她扑了个空,后头孙晚秋的妈在跟邻居对她的背影指指点点,不知说的什么。
走在路上,谁见了,都会问她一句“颜颜回来了?”
,可等她一走,大家又都要窃窃私语一番。
展颜只能往山上走,风厉害,噎得人喉咙疼,树啊,草啊,全都像死了一样,地里只有麦子是绿的,密密的,厚厚的,浓墨重彩地绿着。
一只野鸡突然从眼前飞过,她想起贺图南来了。
展颜在妈的坟前坐了一会儿,头顶的天,是苍白的,大地无声,只有风呼啦啦地吹着,麦苗扑簌簌晃着,对面山上,松树像旅人一样站着,等待远行。
别人说起妈,是一句“有庆那个婆娘没了”
。这个“没了”
,是个很残忍的训练,需要时间适应,直到她也没了,才能停止。
天还是那个天,地也还是那个地,眼前的坟,就是天地间缺了的那一角。
展颜又一个人下山,走了百十米,到邻村村头小卖部,拨了个号码。
贺以诚刚进城。家里,只贺图南一个人在温书,他听到电话响,出来接。
“哪位?”
电话里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