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锌耳朵被弄得痒,连耳朵都醉得不像话,忍了一小会儿,忍无可忍。
海一碧万顷,所以海风一旦四起便畅通无阻,焦灼地叫嚣,又不仅仅只是焦灼。他叫靖岳的名字,叫了两遍,倔犟的始终埋着头,话音很闷,闷得像有哭音,他说,“靖岳,你变坏了。”
又像是计谋得逞一样的坏笑浮在靖岳的嘴角,绵密的碎吻蔓延至脖颈,含糊不清,“是你太坏了。”
靖岳是发了力的,好几次管锌都觉得快要出声,大概是出于羞赧,他都硬生生憋回去了,在这一点上靖岳没有特别需要。也不能太打包票,姑且加个前缀吧--暂时。
风与浪之间的战情一度胶着,管锌不得不换个位置避一下。无济于事。在他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侧了身,海风里的腥竟也裹挟着无邪青春。事已至此,索性接受自然的赠予。
靖岳与之面对面,将所有都袒露无遗,交给夜晚微弱的昏黄的光线,交给和自己紧紧相连的人。
“还会难受吗?”
靖岳是真心发问的,至少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动作的,他是可以随时撤退的姿态。讲真心话,管锌讨厌死了靖岳老是在这种时候问话他,又不得不换过来想--怪谁呢?怎么着靖岳都是心疼自己的。
他摇头。不确定靖岳能不能在这样浓烈的暗色里看清,于是,很顺其自然地双手勾上靖岳,拉近,吻他。
靖岳,这便是答案。
1
管锌并非是真的不难受了。
不恰当地做参照,比起他抑郁症没那么严重的时候对于性(战略间隔)行(战略间隔)为的排斥程度来说,可谓是质的飞跃。尽管这样想有些不人道主义,但貌似看起来是抑郁症在治疗ptsd。一种病毒与另一种病毒的厮杀。
他可以把清醒和不自在都埋葬在靖岳的抚(战略间隔)慰里,他不会再颤抖着将两人的唇都吮吸出鲜血,不会再饮鸩止渴般地反复尝试又将彼此都推至悬崖,不会再从胃底部升起腐朽糜烂的酸腻筋疲力竭。
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管锌朝另一条轨迹行去,而过去那些刺得他生疼的潜意识里的以为--交(战略间隔)姌妖魔化都逐渐钝化。他在接纳和吞噬里欲罢不能,超出了他对自己原先的预知,以至于他环住靖岳不让他户外活动时有意识地狠狠收紧了,仿佛将靖岳难得蓬勃肆意到能有尽头的生命体绞杀。
好险,第一次差点成了最后一次差点成了唯一一次。
其实这时候来支事后烟是真的很不错,事后酒也可以的。
无烟无酒,可惜了。
“阿靖,我是不是,不该烧这把火?”
后半夜的光线更模糊,但仍然不足管锌的意识形态模糊,遽然闯进了曾前睥睨的领域,思想不免得总有些摇摆--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
靖岳与他同向侧卧,左手从他腰上搭过,捏他的手。
“水可以浇灭火,但不可以改变火。”
管锌觉得有理,于是不再声讨不再打破砂锅,别的什么都多余,只想揽着一个人,夜半三更盼天明。
2
回程经香港的时候停驻了一段时间,靖岳信息上问容茉想要带些什么,还没等到回复却接到蔡徵超的电话。
蔡徵超打电话给靖岳,上一次还是靖岳实习的时候了。但靖岳心里也大概清楚的,这一次大抵还是因为管锌。
他猜得没错。
“新中招校医。”
这是蔡徵超的第一句话。
“看他的意见。”
这是靖岳的第一句话。
中间他们都省去了很多的对话。譬如蔡徵超想问管锌的病情好些了吗?譬如靖岳想问蔡徵超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最后蔡徵超只是要靖岳带手信,还戏说什么贵就买什么。
靖岳吁出长又轻的一口气,看了看吃了药睡熟的管锌推门去了露台,他忽略这些无足轻重的戏说而是直击心底的反问,“蔡徵超,医者是不是都不能自医?他,过得好辛苦。”
在靖岳的想象里蔡徵超大概是顿过一瞬的,哪怕一瞬。
没有,蔡徵超没有。
在他认识管锌的时候管锌已经生病了,虽然没如今这么深根,但那时候又添了一桩相思,也不见得比现在轻松。
“很多人靠心情发泄靠心态活着,不爽了破口大骂冷静下来又能自我开导,拨云见日地重新昂扬起来。他们有血性有张力却也张弛有度审时度势。可抑郁症患者不行,像管锌这样严重积压的更不行,单单是活着都像是对世态炎凉的妥协,他所有的任性妄为也更像是无意识的提线木偶被病痛驱使。”
靖岳“嗯”
了一声,随后说,“他也不想的。”
“靖岳,你是他的那束光,请你一定照亮他。拜托了。拜托你了。”
蔡徵超知道,自己从来都拯救不了管锌,他许下那些虚无缥缈的诺言的确如靖岳曾经说的那样是空头支票欠下的债,无论诺言是对自己还是对管锌,到最后都是要自
己偿还的。谁让那个人是管锌。他也很明确靖岳并非埋怨,靖岳是难过,既不能代为受累又无能为力的那种难过。他,也饱受其罪。可若有人能成为管锌的灯塔,蔡徵超也认。手放开地去成全。
靖岳自是管锌的灯塔,大雨里为他撑伞寒夜里为他暖被窝,将他所有的暗色都照亮的灯塔。往层次里说,管锌总是要从旁人的世界里偷哪怕只一星半点的光热来温暖自己的身体,所以靖岳说他过得很辛苦,一方执掌惆怅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