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麽?王亲自动手把药灌进我的肚子里?!”
罗朱失声尖叫重复著最最关键的一句,中气十足得一点也不像个才从昏迷中苏醒的虚弱病人。
☆、(13鲜币)醒了也想我灌药
难道她的听觉神经被高烧烧得紊乱了?禽兽王竟会亲自动手给她灌药?这简直比释迦闼修那头凶兽送被子给她养病还骇人听闻!惊悚人心!
“是啊。”
格桑卓玛回忆道,“那时药一喂进罗朱阿姐嘴里就被全吐了出来,根本没法子治病,我急得都哭出来了呢。”
“我吐药?”
她不信地挑眉。
“嗯。”
格桑卓玛斩钉截铁地点头。
罗朱默然,猛地想起在火烫中炙烤时尝到的那股像要杀人的苦味儿。她为了不被苦死,曾异常坚决地给予了无数次抗拒。这……算不算自食其果?强烈的懊悔在心头翻涌,恨不得拿把武士刀切腹。
“後来银猊请来了王,王主动拿起药碗给罗朱阿姐灌药。当时不止是我,连随在王身边的两个侍卫和释迦闼修都惊呆了。”
格桑卓玛的神色间跳跃出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罗朱阿姐,王虽然很恐怖,但身为獒奴能得到天神般的王亲自灌药,这真是一份比天还大的荣耀。”
看到格桑卓玛那副仿佛中了千万彩票的兴奋样,罗朱不仅没感觉到比天还大的荣耀,反而觉得後背发寒。一股凉气从脚板底升起,沿著脊柱骨往上攀爬,整个後脑乃至头顶全部僵化了。她实在难以想象禽兽王灌她药的画面。
“啊呀,光顾著说话,药都快凉了。”
格桑卓玛忽然呀咦一声,连忙将手里的药碗递近些,关切道,“罗朱阿姐,快喝药。”
浓郁的涩苦药味陡然冲鼻而入,黑褐色的深暗药液在眼前荡漾出两圈涟漪。罗朱秀气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团,後背迅速往後仰弯,在银猊背上形成一个诡异僵硬的弧度。
她不怕天,不怕地,不怕被父母漠视抛弃,不怕被人殴打孤立,不怕穿越异世沦为獒奴做苦力,不怕吃不饱穿不暖,独独最怕喝苦涩的中药,从小就怕。
小时候她怕喝中药,是因为药液中的那份苦涩。懂事後怕喝中药,是因为每喝下一口苦涩的药汁,她总会浮起很多很多本来隐匿得无影无踪的思绪,总觉得那苦那涩不单单流进了喉咙和胃,还流进了心脏,流进了四肢百骸,流进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一碗药下肚,浑身里里外外都像浸泡在药液中,苦得让她想哭。
她讨厌那种苦涩难当的感觉,更讨厌自己的懦弱没用。所以,从她正式过上独自一人的生活後,不到万不得已,生病了,她从来是看西医的。哪怕连续十几天打针输液,也不会皱半点眉头。昏迷中,被强行灌药,她无从抗议,也无力反抗。但现在清醒了,谁还要她乖乖地喝药,她只奉上两个字──休想!
“卓玛,我已经康复,不用喝药了。”
她讪讪笑道,抬手小心地隔开嘴边的药碗。
“不行,大夫说了,罗朱阿姐退热醒来後,这药还得再喝上两天才能停。”
格桑卓玛断然否决。面对罗朱如此明显的抗拒,她终於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瞧清了。原来烈·释迦闼修那头凶兽说对了,昏迷的罗朱阿姐之所以会吐药,究其原因还真是嫌弃药液太苦。
还要喝两天?她半天都不想喝!罗朱听得心惊肉跳,小心地将药碗一点点推离自己的嘴巴,讨好地对格桑卓玛笑道,“卓玛,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真的好了。不信,你摸摸!”
推开药碗,她拉起格桑卓玛空闲的左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是不是一点都没烧了?”
触在掌心的光洁额头是微微的温热,的确没有发烧了。可是──
格桑卓玛迟疑地看看罗朱明亮谄媚,充满了强烈企盼的眼眸,又看看端在手上的药碗,迟疑片刻,咬咬牙,决然地将药碗重新递到罗朱面前。
“罗朱阿姐,就算没烧了,也得听大夫的话喝药!”
不是吧?罗朱抬眸看看一脸坚定,好似毫无转圜余地的格桑卓玛,又垂眸看看再次递到嘴边的药液,心一点点地下沉绝望,五官扭皱成一个大包子。
学影视作品里的画面,一巴掌打翻药碗咆哮不喝吧,活了二十年,还没干过这麽嚣张的事。而且这举动会伤害辜负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她於心不忍;拿过药碗,自个憋气咕噜噜地一口喝了吧,那种浑身都沉浸在苦涩中的感觉实在难熬,好像对自己又太过残忍,她下不了手。一时间,她左右为难,举棋不定,脑子里进行著激烈的思想斗争。
“罗朱阿姐,快喝吧,药凉了,药效会减弱的。”
耳边响起格桑卓玛柔美清亮如同百灵般悦耳的催促声。
“卓玛,我……”
罗朱尴尬而羞愧地看了格桑卓玛一眼,旋而垂头,颊上蹿起一抹红晕,嗫嗫吐实,“我怕……怕苦……”
格桑卓玛一愣,随即唇角高扬。呵呵,好可爱好别扭的罗朱阿姐。她故意将脸一整,教训道:“罗朱阿姐,你这麽大个人了,怎麽能像小孩般因为怕苦就不喝药?你要是不喝,小心王又来灌你喝。”
“坏妮子,就会吓唬我。”
罗朱撅起嘴,有些撒娇地嗔道。
“谁说她在吓唬你。”
格桑卓玛尚未回答,一道低沉浑厚,冷硬平漠又略略含笑的男声猝然接口。紧接著,一个男人领著两头雪豹踱进了獒房。
两米以上的身躯比寻常高原男人更显雄武剽悍,一身绣金色龙纹和万字纹,镶嵌名贵紫貂毛的靛蓝织锦盖皮袍,腰臀束两条宽窄不同的錾花嵌黑玛瑙银板带,紫红边的黑色高筒厚皮靴。脖颈间挂著九眼天珠、珊瑚玛瑙,前後腰间吊著长刀短刀及乌鞭等物什,浑身上下奢华尊贵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