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没想到崔三竟然洞悉了她的计谋,柳氏的身子微僵,的确柳氏信佛已久,今日腊雪的惨死也的确在她意料之外,她从没想过会闹出人命。
心中虽不好受,柳氏却也没打算输了阵势,她一转身,目光扫向帐子的男子,只见他容色苍白,额间侵着虚汗,眼眸之中却全无虚弱之态,透着阴狠的火苗,周身沉郁得可怕。
终究是不忍细看,柳氏撇开脸,而后淡声道:“不管怎么说,你在我柳府杀了人,我们已是不能留你了。
至于沐棠,便是她,也断然忍受不了你这般暴戾的行径。”
萧祜扯了扯唇,冷静而直白地道:“崔某实在好奇,柳夫人为何这般容不下崔某?”
“也罢,让你知道,死了这条心也好。”
柳氏吐出一口浊气,没人无缘无故想做坏人,即便因为她,一条人命已经摆在面前,柳氏仍旧不以为自己是那个始作俑者。“当我得知你和沐棠的事时,我本也没打算破坏你们。”
说到这里,柳氏顿住了,目光觑向帐内,颇有些无奈地道:“但你为何偏偏是个商人?
不说镇北候府历来从不联姻白身,便是我柳家也从不嫁女与商户之家。
作为母亲,哪有不盼着女儿好的,但吾决不能接受沐棠的子子孙孙皆是商人的身份。
崔三,你也别怪吾心狠,怪就怪你投错了胎,生在了商户之家。”
果然,是他猜想的那般,柳氏现了什么,这才做了这么个低劣的局来对付他。
没想到竟然是这层身份。
若是其他事情,他尚且可以解释,可以改正。
然而这恰恰是身份这一层,他没有办法做任何的挣扎。
他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废人。
但紧紧是这层身份的原因吗?
这让萧祜有些哭笑不得,“这么说来,若是我不是商人,柳夫人便不会偏帮柳弘之了?”
柳氏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之意,“至少,在今晚之前是的。”
萧祜淡淡侧目,期许她接下来的话,就听她道:“但如今出了这件事情,你与我柳向晚之间成了仇人,你和沐棠便再无可能了,不是么?”
无法反驳,萧祜阖上眸子,失力地道:“送我离开,在沐棠过来之前,我崔三会离开番禺,从此和苏将军再无瓜葛。”
萧祜不想让苏沐棠看见他这副鬼样子,柳氏也不想苏沐棠听崔三胡言乱语的攀扯,便且同意了崔三的要求,着人送走了崔三,处理了腊雪的尸体。
等柳氏回到竹院,苏沐棠却从阿兰姑姑口里得知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一个结局:崔三被捉奸在床,众人赶到时,正同腊雪干柴烈火,难舍难分,而柳氏大度,照着苏沐棠的意思,将腊雪赠予了崔三。而崔三却是因为无颜面对苏沐棠,当夜便请辞了。
而苏沐棠听完这一番话,却早已心乱如麻,只要一想到他和别人脸贴着脸,相拥相依,便心如刀割,神情恍惚,连柳氏接下来说的柳弘之即将回来,也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第48章疑心起
一刹那,苏沐棠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自嘲地笑了笑,苏沐棠啊苏沐棠,你果真是一点没有长进,连面也没见过,也会在乎吗?
就因为他说过要娶你?
你是没见过男人吗?
真论说起来,苏家军中男人倒是千千万万,但把她苏沐棠当作女子的几乎没有,而又向崔三这么孟浪,见面几回就要求亲,更是世间罕有。
但不论是出于何种缘由,总归是在意了,不是吗?
可在意了又如何呢?
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不论前世今生,她所遇到的,为何都不是良人?
这一夜过后,苏沐棠似对于男女之情,再无任何期许,连柳氏及阿兰姑姑等人多次提及柳弘之不日将要回到百越,到百越下属龙川县任知县,也完全提不起兴致。
“娘,我在最后说一次,柳家大表哥,不是我钟情的人,我不会嫁给她,往后你不要再说了。”
“傻孩子,弘之那孩子为了能回来,可是放弃了在户部任侍中的大好前程,你怎可辜负于他?弘之是母亲从小看大的,对他在是放心不过,你怎就不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随着柳弘之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柳氏的心却是越来越悬,她在苏沐棠眼里看不到半分欢喜,她这才想从道德和亲情上绑架她。
苏沐棠也和吃了绝情丹似的,油盐不进,“他放弃了前程和我有关系吗?是我让他放弃的吗?你们有和我商量过吗?就要想赖在我身上?
你们一个想娶夫人,一个想要嫁闺女,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
但谁来理解我呀,我不愿意还不成吗?
娘啊,你自己也是吃过嫁错人的苦的。难道,你也想我和你一样?”
在如今的苏沐棠看来,男女之情实在没意思得很,便是一时钟情又如何,婚后多的是一地鸡毛等着你,与其成婚过后才来失望,倒不入一开始就不抱希望。
她并非不清楚柳弘之是一个好人,她也隐约有些明白他的心意,而她是没有心思可以放在他身上的,这对他不公平。
听得这话,柳氏又道:“可弘之他不一样啊。他怎么会像你爹那样不做人?”
苏沐棠想的却是,到时候不做人的,恐怕是她这个当妻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