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楚妤脸上便呈了分媚态,她故意眨弄着长长的睫羽,眼尾浓绘的那抹艳红似是活了般,飘零成桃花。
“6公子,茶渍既已浸了进去,便是擦拭不掉的。”
她的声音如珍珠般颗颗滚落,落在池水中,落在玉盘里,时而是入骨的柔,时而又是通透的脆。纵是哪般也皆有着噬人心骨的力量。
6九卿不由得笑了笑,那笑中噙有几分嘲弄,“呵呵,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
“当然不是……”
“那你如何处置?”
楚妤想了想,左右无非是多花几个银子,便爽快道:“赔公子一件的可好?”
“这是御赐的贡缎,尚衣局的手艺,你要如何赔?”
楚妤:……
她心里也明白,银子这种东西对有些人用时是万能的,对有些人用时便是最无能的。比如眼前这位。
看来敌人的敌人也未必就能是朋友,先前的好脸色看来是给早了。楚妤将扇子往胸前一遮,脸微微扭开了些,倨傲的抬了抬下巴,淡定吐出几个字:“赔不起。”
6九卿有些玩味的看着她,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这般理直气壮?他心中似是觉得可笑,脸上却仍是冷着问道:“你,可是叫楚妤?”
楚妤随意的摇了两下扇子,似是想减轻些心中的拗怒。纤薄透亮的团扇遮在胸前,朦胧几分,竟有些区分不开那鹅黄抹胸与胸前的肤色。稍作遐想,那鼓鼓囊囊处竟似毫无遮挡,尽数看透。特别是每当扇子落回胸脯上时,便映透出一片肉色春光,直让人看的口干舌燥……
她却不自知,带着莫名而来的傲骨:“6公子,这世上有两种人最不喜被妄议俗名,一种是看破红尘的,一种是堕入风尘的。”
毕竟醉花的客人是不应知道她名讳的,何况是个客。能知道的无非是听了传言而来的,多是来者不善。
6九卿眯了下眼,眸中带着轻蔑:“有名字不让叫,那该叫你什么?”
“还请公子像醉花里其它客人一样,叫楚妤一声‘妈妈’。”
“哼。”
6九卿冷笑了声,似是很不屑。
元承见状则就着话诘问道:“那楚妈妈,我们公子这袍子你到底要如何赔?”
楚妤轻垂了下眼帘,少顷挑眼斜睨着6九卿,颇有些若人怜,“6公子的衣裳既然是银两陪不了的,那公子有什么法子便直说好了。”
6九卿看了她眼,似是不想刁难,便道:“你把这件袍子清洗干净还于我便可。”
楚妤满腹狐疑的扫了眼他胸前的茶渍,这么好说话?可不像先前的他。不过既然这般说了,那倒是简单。她爽快应道:“好!那还请6公子将外袍替换下给我,明日便可送去府上完璧归赵。”
说完,她还又周道的提了句:“我们醉花里有男装,稍后便让姑娘送过来,公子可先行将就着穿一穿回府。”
谁知6九卿没说什么,元承却不悦道:“厅堂里杂人多,我们公子怎可在这种地方更衣?”
“这倒也不难,二楼姑娘们的厢房和雅间有多处,公子可随意……”
“胡闹!”
6九卿莫名的音量提高了几分,这回似是真的生气了。“妓子嫖客行秽事的房间也能驻足?!”
楚妤怔了怔,似是有些被他的气势迫到。可细想之下心里又不免委屈,青楼是脏是净的还不是你自己来的?又有谁逼你了!
饶是心中腹诽,面儿上自是说不得的,她又安抚了自己几句,他既是国公府世子,娇蛮也属正常。
最终,“既如此,那我的房里公子可能将就下?”
“嗯……那就将就下吧。”
6九卿随楚妤一路来到三楼的一间屋子。
进屋便是一阵幽幽的杜衡香气,珐琅花白玉小熏炉立在红木架子床旁的柜子上,袅袅轻烟不住的从镂空花纹里释出来,既而升腾、散,溶满室嫣香。
不过是刚入商秋的时节,竟先熏起了暖香?饶是6九卿他身娇肉贵,国公府里也未至如此。他回头看了看楚妤,先是对上了她那张略显失措的脸,既而往身上扫去……这般单薄的轻纱软丝,倒也难怪。
先前大堂的地面是由白玉石铺就而成,而楚妤闺房的地面上却是软绵绵的短毛毡,乍踩上去竟似掉进云堆儿里,脚下生出融融暖意。
“6公子,袍子业已备好放进屋里了,虽不是贡缎也不是顶级的手艺,却是全尚未有人穿过的,公子放心替换吧。”
说完,楚妤便退出了一步打算将房门阖上,却不料这时6九卿突然伸手扯了一下她的披帛,险些将之从她肩上扯下来!楚妤慌张的回拽了一下,他却仍不肯放手,她莫名其妙的看着6九卿。
她方才那话是多少夹着点儿调侃的意思,可也不至于激怒他吧。拽她衣裳是什么意思?好歹是国公府的公子,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噢对了,她又忘了,如今她已不是什么民女了。纵是别人真对她做了什么,也不会有官府来纠责。
楚妤以一双似是不敢太多展露怒意的眼睛望着6九卿,带着不解、忿忿,甚至还有一点儿委屈。赔也罢,洗也罢,什么都已照着他的心思来了,还要怎样?再贵重左右也不过是件衣裳罢了,又不是杀人掠货的罪过。
6九卿松开手里扯着的那片纱,嘴角勾着抹温柔,手悬空着缓缓划了个弧才落回,似是如此让她安心,他没有要怎么着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