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学中旬假,贾环难得醒得早,老太太那边派人传话说让他去一道用午饭。
荣庆堂内聚集了宝钗黛玉等人,自然还有宝玉。
近来天气渐暖,才用完饭贾环便找了个阴凉避人处躺着小憩。
“这可奇了,哪有人吃了饭就午睡的。”
贾环掀开盖在脸上的袖子回头一看,原来是宝钗,便笑道,“春日里爱犯懒,我原就是个惫懒之人,这便是懒上加懒了。”
宝钗一向对贾环另眼相看,觉得他心思灵巧不比寻常男子,于俗世之务上又比宝玉通透,十分难得。
二人还没说几句话,黛玉和宝玉便寻了过来,“宝姐姐,原来你和环哥哥躲在这儿说小话呢。”
“才将坐下。”
宝钗拉了黛玉过来坐在身边,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过说些闲话,偏你这丫头粘得紧。”
宝玉看贾环歪在榻上不想动弹,想着他前几日还在喝药,便道,“岂可负了春色,如今临近清明,不如咱们叫上二姐姐她们一同去放风筝罢,也除除晦气。”
贾环稍稍来了些兴致,放风筝对他来说是新鲜事,所以此刻也愿意挪步。
因着黛玉近来身子好转,人也精神些,但饭后亦同贾环一般贪眠。
宝玉怕她成日里闷,睡在床上长久成病,如今正好放风筝与她消遣,减了睡意。
几人又去寻了迎春、探春和惜春,往荣庆堂东边的花园里去放风筝。
各房里的丫鬟们也都跟着来了,一时间好不热闹。
宝玉拿的是一个大大的孔雀风筝,黛玉的是一个美人风筝,那美人绘得倒是十分精巧,只因有些过于大了,紫娟雪雁与宝玉替她忙了好一会儿才飞了起来。
宝钗的牡丹风筝是最先升起来的,惜春的仙鹤也乘风而起,且升到了最高处。
或许是乘着她们的势,迎春的喜鹊和探春的老鹰都接连高高升起,在天上稳稳的飞着。
众人手中都掣着风筝线,迎着风越放越高,风筝的模样也渐渐看不清了。
贾环坐在小石墩上,手上拿着一个大红锦鲤鱼的风筝,等风势渐大的时候才站起身来跑了几步。
风筝倒是很轻易就升起来了,只是他头一次玩不大会放,手上没收住力,指尖差点被风筝线割伤了,于是瘪嘴道,“感觉也不怎么好玩。”
旁边围着玩闹的一群小丫头们闻言都笑了,晴雯走上去替他接了过来,“你还是坐着罢,等我放得更高些,再来剪线就是了。”
贾环松了手,重新坐回小石墩上,把在花丛里钻来钻去的两只狗崽叫了过来。
雪球毛色很白,春日里又生得厚绒绒一层,像个乐颠颠的棉花团子,“嗷呜!”
“汪!”
乌云黑得像墨水一样,夜里吹了灯找都找不到,贾环常说它们是一对活的黑白双煞。
“薛玄说,过段时间带你们出去玩,开心么?”
两个小家伙听也听不懂,就知道仰着脸朝贾环傻乐,“汪!”
“笨蛋。”
贾环翘着腿,用鞋尖蹭了蹭两个小东西的下巴,“这几日少吃点,让薛玄见了还以为我养了两只小猪。”
“整日里憨吃憨睡,谁对你们最好自己心里清楚吧?”
那边晴雯的声音传来,喊他去剪风筝线,贾环便起身拿了旁边侍书递过来的小银剪子。
咔嚓一声,随着风筝线剪断的声音,原本就只有一个小黑点样子的大红锦鲤风筝,咻地一下,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放风筝放纷争,除祟气送晦气,可要保佑咱们三爷平平安安的才好。”
晴雯和香扇两个丫头都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祝福话。
贾环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风筝,也双手合十,在心里念道,“就保佑我在此,顺遂度过一世吧。”
慢慢地风向有些变了,众人见贾环的风筝早早就放出去了,于是也各自拿了剪子去放。
宝玉记挂着黛玉,于是先把自己的风筝放了,又跑过去问,“妹妹,你的风筝上可写名字了?就该让风把你的病症儿都带走才是。”
紫娟道,“在背面写了小字,姑娘且放了罢,等会儿风停了就飞不出去了。”
黛玉便拿过宝玉递来的剪子,剪断了自己的那个美人风筝,让它随风而去了。
“也幸而是这个时候落的风筝,没人会去捡拾。”
清明前后的风筝都被认为是除晦气用的,所以即便是有人见了大多也不会去捡,否则他们的东西是不该流落在外头的。
宝玉看着那美人风筝登仙一般远远飞去,叹道,“虽是清明的风筝,但若是让稚子幼童捡了倒好,否则落在荒无人烟处,也是寂寞。”
他侧过头看着黛玉,见她眸中似有哀愁,便笑说,“就让我的风筝也同你的落到一处,无论怎样,生死一处作个伴儿。”
黛玉看着风筝离去的方向怔了一会儿,便与众人一到回了荣庆堂。
才放过风筝,贾环就带着两只小家伙溜达着回了甘棠院,他还是要去睡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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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今年陛下要举行春狩,薛玄去岁冬日便传信回金陵,让芦枝在过完年后带着薛蟠上京来,细算日子估摸着也要到了。
“让人去码头那边守着,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