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去救人了。”
凌霄理所当然回答道,毫不迟疑,毫不犹豫,“既然我有能力,那么何乐而不为?”
度邪真君淡然一笑,用相同的面容凝视着她:“不愧是我。”
“我以为你修炼到如此地步,不就是为了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有能力不让自己后悔?”
凌霄反问她道,“如果我到了你这样的境界,还要为了拯救旁人而犹豫,那这样的能力我不要也罢。”
度邪真君只是对着凌霄微笑。她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莫名的魔力,能够让与她交谈之人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敞开心扉:“我以心入道,发誓度恶诛邪,近千余年初心不改,只差最后一步证得大道。”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能力证明你问心无愧是吧。”
凌霄简单翻译了一下度邪真君的话语,百无聊赖于棋盘中落下一子。
“此身所有,尽付誓言。”
度邪真君拂袖撤去棋盘,轻描淡写说出了自己的成就。再沉重再广博的言语对她而言都轻若细雨,不足为虑。
她凝视着年轻的自己的灵魂,为自己从终如一而感到满足。与过去的自己相遇感叹时移世易岁月变迁到底不可能发生在杜凌霄身上。她的心不会在任何困境下发生改变,也不会屈服于任何外力因素。
最终,她只是在梦里祝福凌霄,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世间万般结局的金眸闪烁着如水波般洌艳的光泽。
“祝君所得皆愿,武运昌隆。”
窗外的阳光唤醒了凌霄注意力,她在一呼一吸之间流畅完成了内力循环,也结束了今天的晨练。度邪真君云里雾里的说话风格让凌霄思考了整个晨练的时间也依旧没能得到更多线索,只能猜测对方可能是预见过了自己安然无恙的结局,所以在确认凌霄的想法后并未多言。
除此之外度邪真君似乎还提到过什么梦与心魔之类的解释,但都如同王座的幻影一般最终模糊在了凌霄的记忆之中。
她将不属于度邪大侠的事物全部请出自己的脑海,趁着梳洗的空隙中,借着水面的倒影确认了一番度邪大侠的样貌。作为度邪大侠让自己能够目睹平和世界里同伴们幸福快乐笑脸的回报,凌霄也一定会解决掉江湖中的所有隐患。
她用内力蒸发掉自己面颊上的水渍,理好衣领后推门而出。
去往令峰的道路依旧清晰地停留在度邪大侠的记忆之中。凌霄几人凭借着优秀的轻功,行动迅速踏雪无痕。终于与身体磨合完美的江云章也总算能够流畅顺转运用内力,没有成为几人的拖累,悄无声息跟在众人身后。
他昨晚刚在梦里将林云章毫不留情狠狠骂了一顿。
于公,帮助度邪大侠才是维护武林和平安全的正道,林云章不愿意也得愿意。于私,江云章作为拥有同样经历且见识过不少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对无法确定阵营选择,优柔寡断的云章恨铁不成钢。他认为自己最有资格评价林云章,因而对着灵水教圣子就是一顿疾风暴雨的输出。
他本就惧怕自己被阴暗的出生所影响,也一直纠结着自己的本性是否归于邪恶,无法到达像凌霄那样的光明美好。林云章的犹豫刺痛了他最深处的自卑,使得他在另一个自己面前再也无法伪装,表露出了几乎能称得上是痛苦的挣扎。
共享的躯体和相同的灵魂使得圣子窥见了江云章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被太阳从孤立无援的黑暗中救出、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之奋斗的梦想、向他保证生母一定爱着她的养母、关心他的姐妹……从心中生出的嫉妒之情使得圣子也同样无法容忍江云光对自己的贬低,他们像是毫无理智的野兽,用最熟悉的尖刺攻击彼此最熟悉的伤口。
互相折磨,两败俱伤。
江云章攥着圣子的衣领,冲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发出怒吼:“你明明在我的记忆里看到了刘云章有多么痛苦!你明明看到了杀人是怎样的罪孽!你凭什么没有勇气拒绝灵水教!你凭什么忽略还能够挽回的选择!”
他再度回忆起刘云章满是鲜血的双手。那是他永恒的噩梦。
在那个令人痛苦的平行世界里,为刘应水执行任务的刘云章成为了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一次任务使得他不小心连累了好心收留自己过夜的善良村民,追杀他的人屠光了那个山村,血水染红了刘云章的眼睛,也烫伤了他为他们埋葬时触碰到血液的手。
那是刘云章第一次意识到血液拥有温度。
他彻底被愧疚和罪恶击垮了。发疯似地屠杀起灵水教教众和滥杀无辜的仇敌。此后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血光的颜色。
林云章咬着嘴唇,没有掩饰自己眼神中的妒意:“你也清楚那只是记忆?你又凭什么要求我根据不属于我的美好回忆帮助你敬仰的杜凌霄?你不觉得你在她面前祈求垂怜的模样像是一条狗?哈,你的太阳知道你面对平行世界的同位体背叛了她吗?”
江云章松开他的衣领将他扔回了地上。这是属于林云章的梦境,所以呈现出的景象也是他最为熟悉的灵水教据点。地下室的方向依旧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散。
“这不是背叛。”
江云章深深地呼吸,希望唤回自己的冷静,“我只是希望被她所救助的这条性命能够更值得被她拯救。她从来不曾期盼过在我身上获得任何东西,但我剩下的时间还能再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林云章拍拍衣袖从地上站了起来:“所以你就冲着我发脾气?你明明知道我就是你,倒是对我比对刘应水还要态度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