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明白了,可转头想想又放不下:“不成,先生,我怎么能扔了您一人跑?”
周先生回答很犀利:“那到时候社里只给一张火车票,给你还是给我?”
黎嘉骏斩钉截铁:“您去吧,我回天津!”
愉快的决定后,两人都不是纠结的人,周先生把黎嘉骏托付给王连长,王连长特许孩子们用过了午饭聚集起来用两个小时写了家信,全部交给周先生,让他兜上给带北平去寄了,毕竟孩子们大多都是北平城里的人,去军队的中转站中转还浪费时间。
又寄了信,又少了训练,孩子们心情都很好,王连长也不忍心打击他们,干脆让黎嘉骏趁着气氛还和乐快点拍了照,统共有四百人,一下子也拍不了,黎嘉骏参照毕业照的模式,分了班拍。
差不多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拍这样的照片,表情一个赛一个不自然,都想笑又忍着,好奇的盯着黎嘉骏照相机上的黑窟窿。
黎嘉骏举起一根手指大叫:“都看着我的指尖啊,我点哪里,你们看哪里,然后听我口令,别眨眼……好,一起喊……茄~子!”
孩子们不明所以,以为是喊口号,当即脸红脖子粗的喊起来,这一下茄子应有的效果完全没了,进入胶卷的成了一张张狰狞的脸,黎嘉骏沉默半晌,只能自认倒霉,又叫道:“重来重来!只要笑就好了,不要眨眼!”
这年头的半大崽子,谁会颔首微笑摆POSE?这一次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僵硬的脸,皮笑肉不笑,有些实在不擅长微笑,嘴唇还在扭动。
黎嘉骏:“……算了,都别笑了!”
拍完照片,太阳又快落山了,黎嘉骏还得在这睡一晚,第二天再出行。王连长把人赶去饭堂,过来跟她道谢,还说:“早可以不笑了嘛,当兵的就要严肃点,黎先生你就是太认真。”
黎嘉骏很惆怅:“可毕竟才是孩子,我希望记录下来的,都是他们开开心心的样子。”
王连长闻言恍惚了一下,便不再说话了。
柯承志是个很操心的小家伙,昨晚太迟来不及,今天他吃了饭便要来个大水缸,吭哧吭哧的给黎嘉骏提水,让她洗个澡。
营部里有些水房,只有一个门,黎嘉骏在里头洗澡,外头柯承志把着,就不怕别人看到。于是这半个月来,黎嘉骏第一次得以洗个澡,身上起码搓下了一斤泥,那水脏的,等柯承志进来抬水缸时,看着地下的黑水,那小脸儿目瞪口呆。
黎嘉骏忍不住揪着他的婴儿肥捏吧:“看什么!没见过野人洗澡啊?!”
柯承志羞愤的扭脸挣扎,都忘了放下手里的水缸,等黎嘉骏过足了瘾放他出去时,他一脸:“姐姐是坏人!”
的表情泪奔出去。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还是决定入城的时候顺道去看一下周先生再走,却不想王连长拦住了她:“黎先生,您恐怕要在这留两日了。”
“什么?”
“昨晚传来消息,廊坊,打起来了。”
王连长表情很复杂,说不清激动还是沉重,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儿是火车去天津必经之路,现在肯定过不了了。”
“那……我现在去北平?”
黎嘉骏有点六神无主的感觉,“对,那我好歹帮周先生整理整理东西。”
“这也成,那儿安全点。”
王连长又叫来了柯承志,叮嘱黎嘉骏,“黎先生千万小心,若是听到什么声响,那边先回来,周围还有不少鬼子的小股队伍游荡,要是碰上了可不好。”
想想又不放心,“这么想,黎先生您一个姑娘回去可不安全,这少说二十里地呢!”
“既然人打到廊坊了,那你们才该要小心吧。”
黎嘉骏道,她心意已决,准备起来也很快,转头就跟王连长道别了,学生兵们还被按着操·练,没时间和她道别。
柯承志一人送她到大门口,这头重脚轻的孩子笔直站在那儿朝她挥着手,黎嘉骏转回头骑着车,强逼着自己不回头看。
可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