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主管一省民政,也负责对本省自布政使以下官员的考核,有向朝廷进言升迁或者贬谪某位官员的权力。
别个儿都把江宁织造看作肥差,绝不会认为有人想从江宁织造的位子上下去。况且江宁织造一般由皇帝亲自任命,这是格外的恩宠和看重。
地方官最多能干三任,便要挪动地方。不然一直干下去,地方百姓就只闻其人,而不知朝廷有圣人了。魏莫钤已经干了八年织造,不知惹了多少官员眼红。
若想全身而退,要么给自家结一门有力的姻亲,要么就从织造的位子上退下来。圣人没有流露要换掉魏莫钤的意思,旁人自然以为魏家要打结亲的主意。一边想着织造的富贵,一边又不想搅进背后的一摊浑水。
而魏夫人给陆氏递话的原因很简单,巡抚虽然比布政使品级高,但白家背后有白阁老,能和吏部说上话。白阁老在升任尚书前做过一阵子吏部左侍郎,虽然是老黄历了,但对那一套流程是熟稔的。
姨娘们各怀心思,姑娘们不以为然。亦安想过一茬便丢开手,左右还有父亲和嫡母在,魏夫人就是想施展手段,也要看这两位接不接招。
团圆
白成文一贯勤劳公务,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用过早膳后,还有兴致考教一下女儿们的学问。惠哥儿还没有开蒙,自然不在此列,坐在一旁看着几位姐姐“受刑”
。
亦顺年纪太小,被江姨娘抱在怀里,目光随着亦安转动,仿佛这个姐姐很熟悉似的。
阖家团圆的日子,白成文亲出上联,要女孩儿们对个下联出来。
十载寒窗,一朝金榜天下知。
白成文对陆氏笑道,“这下联和我手里的彩头有关。”
亦安几人冥思苦想,即使能对上,和彩头不搭却也无用。
亦宁想了想,心里有了,顿时笑道。
“百年精铁,铸得镇尺传千载。”
白成文只笑笑不说话,亦真却是素来不爱说话,越到这时越是急得面色涨红。而亦和则是年岁尚小,一时想不到好句子。
亦安也想不到亲爹会拿什么出来作彩头,想想自己的墨快用完了,便开口道。
“千年墨韵,百代书香诵不朽。”
白成文含笑抚须,“安丫头猜对了。”
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方色泽温润的墨条来。上刻龙凤呈祥纹路,又以金漆作点缀,却又没有过于浓烈的墨香。
这也是亦宁没有猜此物是墨条的原因,一般精制墨条自带墨香,隔老远就能嗅到。
白成文从荷包里将墨条取出来,展示一番后又放回荷包,连这个绣青竹纹绿缎的荷包一齐给了亦安。
亦安起身接过,“亦安谢过父亲。”
她也知道自家是讨了巧,那个对子若说文采,只是勉强,胜在带了墨字。
亦宁冲白成文撒娇,“我不依,都知道五妹妹的书法是姊妹里最好的,父亲是特意给五妹准备的。”
亦宁虽已及笄,但性子中的天真烂漫未曾消减,一番女儿情状甚是可爱。
白成文哈哈大笑,“宁丫头怎知没有你们的份儿?”
听到老爷小声,外面的周管事捧着个木匣进来。
陆氏适时笑道,“你们父亲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自家去挑吧。”
那墨条原是同僚送的,白成文这才拿出来做个彩头,与原本准备的礼物无关。
周管事打开匣子,流光溢彩顿时从匣子泄出,映得几个姑娘面庞辉莹。
里面盛放着各样珠钗,形制材质大差不差,没有特别悬殊的。
亦宁对亦真笑,“这下可好,咱们人人有份,倒多余我出头,大姐姐先挑吧。”
亦宁知道大姐姐一贯在家里是有些特殊的,挑首饰、衣裳时从不争先,反正不会短了她的用度,也对亦真格外贴心。按照年齿,也该是排行最大的亦真先挑。
亦真想说孔融让梨的典故,可还没张嘴,就听亦安跟着笑道,“大姐姐挑了,咱们才好挑。”
一句话让亦真又说不出口,只得把目光转向匣子里。
半晌,亦真挑了枚中规中矩的海棠金钗,亦宁随后拿起一支芙蓉金钗,倒把品相好的三支落在最后。
江姨娘瞧在眼里暗松一口气,她的女儿本就排行最小,如今还是不知道好恶的时候,前面几个谦让,可不就把最好的落在她女儿身上了。
亦安想着自己已得了一方好墨,便拿了最轻的那支玉兰花钗,虽是最轻,可胜在雕工精细,又是玉钗,倒比金钗也差不到哪去。
亦和见几个姐姐都谦让,自家也拿了并蒂莲金钗,把那支最好的牡丹攒珠钗留给九妹妹。
江姨娘拿过花钗满眼喜色,嘴里罕见说了好听话,“几位姑娘心疼妹妹,我替九姑娘谢过了。”
白成文给女儿们准备礼物,又岂会差出去太多,江姨娘沾沾自喜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又不好说她。
不独姑娘们,陆氏和姨娘也各有礼物。
白成文单独拿出一个匣子来,从里面取出一枚万年如意琉璃寿字菊花簪,碗口大的菊花用金子细细打了,底部又用红宝石拼成叶子模样,镶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穗。单这几项,便耗去不知多少金银。更难得的是琉璃簪身上还用金漆填了万年如意四个字,这份心意,便让陆氏眼眶微红,多日来积攒的焦虑消了大半。
“又不是生辰,老爷怎么送这样重的礼。”
其实陆氏寻常置办的首饰有比这更好的,她原本就出身大族,再不差这些花销。只是在孩子和妾室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老大不小了,还整这一出。
白成文并未觉得不妥,反而是亲手给陆氏簪到发髻上。这下连亦安她们都坐不住了,觉得留在这里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