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璋轻踩脚凳,翻身上马,对出来相送的?白尚仁微微颔首,带着?一群面?带餮足的?兵士往李巡抚的?宅邸而去。亦安早就吩咐厨房,早早抬了午饭给这些兵丁送去,并且还让账房给每个?兵发了二两银子的?辛苦钱。
一共开销出去一百多两银子,又有饱饭,又有银子拿,一月的?军饷也不过一两多,这群兵丁可不和颜悦色?
亦安是想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自家虽是身正,但也怕难缠的?小鬼不是?至于对守军行贿?这些人可是周指挥使带来的?!能让她们贿赂了才有鬼。
至于对周璋本人,亦安和陆氏都没?有“特?别”
的?表示,这样的?人估计对某些“心意”
是无感?的?,说不得还要在?给圣人的?书信里提一嘴,何苦惹得一身腥?且罢手吧。
目送着?那身红衣从视线中远离,尚仁转身回府,将周璋已走的?消息告知母亲。
亦安几人也在?景然堂等候,听说周璋已经走了,亦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可算是走了。”
她一边挽住亦安的?手臂,一边对兄长抱怨道。
“往后应该是无事了。”
尚仁不太确定道。周璋要求清查书信、账目,陆氏和白尚仁很是配合。就连和张家约定婚期的?书信都给周璋过目,再没?什么隐瞒的?。
至于账目?陆氏出身大?族,又做着?好几宗挣钱生意,手上可谓颇有积蓄,又不与民争利。就算周璋见了,也不能拿这个?去弹劾陆氏。
“行了,经过这一遭,可都警醒些,莫让旁人抓了把柄。”
陆氏对这个?最为清楚。钦差的?调查终结有时并不意味着?事件就此结束,反而会以另外一批御史的?弹劾作为开始。
苍蝇不抱无缝的?蛋,纵然你?是干净的?,可有了这头一遭,后面?的?还会远吗?
亦安几人应是,陪陆氏说了会子话后,各自散去不提。与此同时,李巡抚的?宅邸里差点儿闹翻了天。
白成文自家干净,心中无鬼,还和都察院的?官员品茗静坐,有问有答,一派淡定从容。顺道提一句,这些茶叶还是陆氏怕丈夫喝不惯外面?的?茶,亲自命人从京城购来的?。
入口发现是老味道,都察院的?陈良忍不住抿嘴笑?了。都知道这趟是苦差,来查的?是阁老的?儿子和太傅的?女婿,不管有没?有实据,总归是得罪人的?差事。陈良是没?办法走这一趟,眼?见白成文如?此淡定,还亲自倒茶给他。陈良想,这位约摸是心里无事的?。
不过陈良也不敢就此断定白成文是清白的?,毕竟在?此之前,那些落马的?高官们,哪一个?嘴里不是喊着?忠君报国的?口号?干的?却是败家破业的?营生,简直是有负圣恩!
饮尽杯中清茗,陈良对白成文缓缓微笑?,“还请白兄放心,若无事,我?等自会禀明圣人,还君一个?公道。”
这是在?告诉白成文,别不耐烦,他们背后站着?圣人。这也是在?告诉白成文,这里面?的?事不简单。
钦差不能和被调查的?官员说你?犯了什么事儿,让这些树大?根深的?地方官有反应过来的?机会。
这也就是为什么周璋带着?五十兵丁直奔白家,就是为了防止陆氏有销毁证据的?机会。
如?果事后发现有官员勾结,助其传递消息乃至于销毁证据,最高可是被判处原地免职。
刘按察使给褚师意通风报信,是因为按察使司的?兵丁严格来说还要受到?褚师意的?节制,告知其并不算违规。
在?周璋调走兵丁之前,刘按察使可没?有派人给两家送信,就是怕牵扯进去,惹上不好脱身的?官司。这些官场里的?老狐狸,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此时李巡抚正在?巡抚衙门?静坐,与京城来的?官员相对而坐,面?上没?有任何惊慌之色。但实际上他心惊胆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钦差驾临巡抚衙门?。
先?前周璋奉命出京,御史弹劾应天巡抚与江苏布政使的消息并未传到?江南,这表明皇帝对此事还是十分上心的?。
而此次周璋前来江南,确是打了两位地方大?员一个?措手不及。等白成文和李江松被拦在?各自公署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向家里传不过去消息了。
大?理寺的这位官员见李巡抚连茶都没?有给他准备,便自己唤人过来沏茶。李巡抚虽然没?有面?色张惶,但一些细微的肢体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姚静是惯常审过案子的?,见李巡抚有些坐立不安,心里不由?嘀咕道,这位该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吧?
细看李巡抚的?履历,就会发现这是一位有能力的官员。
做过十几年地方官,次次考评都是上等。六年知府、三年按察使、六年两淮盐运使,三年布政使,三年前升的?巡抚,算得上是一方重臣。
这样的?重臣能吏,要是真有什么,那可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儿,谁也别想干净了。
姚静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这些事一推四五六都推给周璋,反正他是主管官,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自然由?他这个?三品大?员来抗。
不过现在?姚静发现,这里面?的?事儿可能没?有这么简单,没?看到?李巡抚胡子都快哆嗦起来了吗?
心里叹了一口气,姚静道,“巡抚且宽心,若是无事,我?等自然奏明圣上,还您一个?公道。”
这话说得与陈良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