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的病床还没撤,白床单盖过头顶,几个医务人员在处理,虎子靠在门边蹲着,没穿外套,只穿了件绿线织的毛衣,头埋在膝盖里,轻轻的打着抖。
虽然医院病房里有暖气片,但走廊里没有,冬天冷的人头疼。
“虎子。”
齐明安蹲到他身前,解了大衣给他,他里面还有一个毛坎肩,怎么都比虎子要暖和的多。
“齐大哥。”
虎子从膝盖里抬起头,一手按着大衣,一手撑着膝盖要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腿都蹲麻了,摇摇晃晃的站不起来,齐明安拉了他胳膊一把,他闷声的道了一声谢,声音粗噶的像是被砂纸磨过,哭都哭不出来的那种。
齐明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皱着眉头没说话,半闭了眼睛靠着墙壁,一副悲极又累极的样子。若不是眉尖还在紧蹙,他这个样子,还真像一尊雕塑,正因为是这样,所以看上去才更让人担心。
他没哭,甚至似乎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有脸颊憋得通红,好像有无尽的情绪想要释放,却找不到发泄的口子,只能忍着,藏着,然后把自己憋死一样。
眼下青黑,面色蜡黄,一看就是多日没休息好了,让人对这个孩子心疼的很。
于是齐明安顿了顿,才道:“再去看你父亲一眼吧,别让老师走了也担心。”
听了这话,虎子才终于哽了一声,急速的喘了几口气,终于呜咽的哭了出来。
第66章
今年的雪格外的多,刘老师走的时候下了一场,葬礼的时候也下了一场。
鹅毛大的雪花飞舞的漫天都是,又冷又冰,虎子两手的手指冻的发紫,孝服后面沾了雪又沾了泥,滚的脏污的很,没人问。
齐明安早些时候问过虎子是否要给在京城的他的小叔通个消息,毕竟是自己亲哥哥去世,怎么的都该回来一趟,哪怕现在下了大学铁路封了,通个电话回去让对方知晓也是应该的。
可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虎子只是皱了皱眉头,脸上显出灰败的情绪来,只说小叔叔是不肯见他爹的,便是葬礼也是一样。
说完这一句,虎子便不说话了,只是抿了抿嘴,神色怏怏的,显得有些疲累。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齐明安也不是管闲事的人,听了这话便明白了。
来到这个世界上,父母兄弟,并不是非得关系和睦才是,兄弟阋墙的多了,况且他自己不就是父母缘分不深吗,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他虽然打定主意不再过问,但宋栀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兄弟关系已经恶劣成了这个地步,到时候把虎子送到了京城,那他小叔,能接收吗?
但这是之后操心的问题了,宋栀叹口气,毕竟人家已经把孩子托给自己了,一个工作,一口饭还弄不来吗?
宋栀看了也不由得有些难受,这么长时间,又是照顾病人,又是至亲离世,这般的压力,就连一个成年人都有点受不了,更别说他还是个孩子。
当下便拉了拉虎子,说:“我一会给你拿点东西来,你吃点。”
却不敢让他去休息,下午的时候还要对白账。
刘老师妻子早亡,在这里没什么亲人,有的都是妻子娘家的亲戚,也不乏有看刘家的东西眼热的。
刘老师虽一生清贫,只是个读书人,但到底是城里的老师,吃的是公家饭,在他们的想法里,应该是比他们要强很多。
虽说有齐明安帮忙看着,但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来往过账,都得他自己看着,没了父亲,他就该长大了。
哪怕他现在还是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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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已经到了腊月尾了,离过年也就剩了几天的时间。刘家省城里的房子没煤没炭,没米没油,他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便说好今年到齐家来过年。
刘老师把孩子托给了他们,他们怎么也不能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起码过起来得像是一个年样,也让刘老师在天上看看,他们是用心待孩子的。
宋栀倒是动过给他采购齐了的心思,再问问他的意思,想不想跟他们一起过年,毕竟要是少年不同意,他们也不能逼迫不是。
可齐明安却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道:“不用,到时候直接和我们一起就行了,今年这样,还是别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了。这孩子性子闷,我怕他出事。”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