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不免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芙若神君,别来无恙啊。”
沾染潭水的衣服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躯,他走出寒潭,迎着剑走向她。
长剑直指他的眉间,剑心距离血肉不过一寸。
他睫毛轻轻颤动,像倏尔间振翅的碟,芙若的心不自觉漏了一拍,连剑都拿不稳了。
“芙若神君,”
明夷歪头浅笑:“杀我一次还不够,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他神情天真无辜,苍白的嘴唇开合,轻描淡写像在聊天一般。
这具身体,芙若曾经最是熟悉,如今却烧红了脸,不敢看他。
她手里的长剑“当啷”
一声落到了地上。
明夷轻笑,眼里不复从前的温情,冷得像冰。
寒潭的雪水,终于把他浸泡成了一个冷心冷情的人。
从前的明夷已经死了,只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月恒。
芙若神色变幻,竟然羞恼了,“明夷,你不知羞耻!”
明清殿闭关的日日夜夜,惨死在诛仙台的明夷成了她心底深处的梦魇。
那一张绝望悲伤的脸庞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她,无时无刻不在哭泣。
芙若总在半夜惊醒,发觉自己的脸上是一片冰凉。
可是她不明白,阿明明不爱明夷,为什么会在看到他用自己的骨头划去三生石上的名字时感到那样的痛心呢?
“芙若,我再也不欠你了。”
他不惜跳下诛仙台也要离开,就这样不想留在她身边吗?
他比不上为了大义战死的夫君明昭,也比不上青梅竹马的暮风,不过是一个照顾祁云的摆设罢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对那一袭素色身影动了心。
也许是明夷温柔娴静地为她研磨,也许是他望向祁云时温柔似水的眼眸,某一刻撞进了她的心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后知后觉自己竟然爱上了明夷,在明夷划去山生石上的名字、跳下了诛仙台之后。
明夷笑,“我本就是妖,要什么羞耻呢?我不似你们仙族,自诩不染凡尘,不过是惺惺作态,道貌岸然。”
芙若捏紧了衣袖下的手,不易察觉地轻颤。
祁云能够找到明夷,是因为芙若一直偷偷跟在她身后。
她翻遍了六界,找遍了大荒,终于在昆仑发现了他的踪迹,却不敢见他了。
还好,他还活着。
芙若隔着虚空紧盯着明夷的脸,她想,明夷那么爱她,纵使他们之间有过误会,也一定能回到从前。
可画面上的明夷那么陌生,他不再爱笑,平静地像一块冰。
那些痛彻心扉的往事横亘在他们之间,芙若怕了。
贵为九重天上的清冷神君,她骄傲了一世,不肯轻易低头,不肯对被她辜负的夫君道一声歉。
所以她把祁云推到了明夷的面前。
“他最是宠爱这个孩子,必定会跟着她回到明清殿。”
可是她没料到,明夷竟是真的连祁云都不要了。
他待祁云尚且冷若冰霜,对她这个妻子不知该有多恨。
她在明清殿上气得发疯,不知该怎么挽回明夷,甚至不知该怎么光明正大地见他一面。
直至天兵来报,暮风神君被妖后掳走。
芙若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欣喜: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明夷面前了。
更何况,暮风终究与她青梅竹马,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明夷为了报仇杀死暮风。
明夷挑眉,“好啊。”
他在寒潭待了许久,与妖后也没有见过面。
他也想知道,妖后为什么要对暮风下杀手。
明夷也不避讳,当着芙若的面便换起了衣裳,长久的潭水浸泡,让他的肌肤白的像血。
肌肤之上纵横交错的疤痕也就更加分明,他劲瘦的脊背上满是狰狞的伤口,仍然看得出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祁云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