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嬷嬷年岁并不大,约莫四十出头,模样倒也周正,就是一双眼睛太过灵活了些,一上来就东张西望的,透着一股子狡猾劲儿,让人瞧一眼就心生不喜。云老爷瞅着她,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好的想法,一口血气顿时涌上来,险些没把他给弄晕了,脑袋上仿佛有个榔头使劲儿地敲,疼得厉害。
“下跪何人?”
邵仲一反先前的温和姿态,挂上了一副冷厉的神情,声音低沉,目光如烛,顿时把那李嬷嬷压得低下头去,再不敢乱看。
“奴家李氏,青天大老爷要替奴家作主啊。奴家活生生的女儿死在了那个混账东西手里,还请大老爷给我们母女作主!”
李嬷嬷忽地扯开嗓子大嚎起来,顿时把坐在下的那几位吓了一跳,尤其是年岁最高的张老太爷,眼睛直地愣了好半晌,尔后才嫌恶地往椅子后移了移,又掏出帕子捂住口鼻,仿佛这空气中也被李嬷嬷染上了脏东西。
“威武——”
众衙役顿时低吼出声,邵仲一拍惊堂木,怒道:“大堂之上不准喧嚣,再闹就先打你三十大板。”
李嬷嬷顿时止住了嗓子,扯着袖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抽泣道:“青天大老爷,那混账东西杀了奴家的女儿,可是奴家亲眼瞧见的,您可要替奴家那可怜的女儿申冤呐。”
“你亲眼瞧见孟轩杀了娇红?”
邵仲面上冷笑,一字字地问。
李嬷嬷瑟缩了一下,不自然地朝左右看了看,一时间竟没回话。于是邵仲又冷冷地再问了一遍,李嬷嬷一咬牙,承认道:“正是如——”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邵仲打断了,“你且仔细说说当时事的经过。”
李嬷嬷的心里生出些不详的预感,她想寻人求助,可这大堂上却是连半个使眼色的人都没有,一时间心里犹如擂鼓,想了想,还是决定依照先前计划好的说辞,一一地道来。谁料,才说了几句,又被邵仲打断了,“你方才说,孟轩把娇红按到床上,尔后挥刀朝她胸口刺了一刀?这可不对,那孟轩昨晚刚喝了喜酒就去了烟柳巷,身上必不曾带兵器,去何处寻了刀来下手?”
“是桌上原本就有的。”
李嬷嬷赶紧辩解道。
邵仲又笑,“方才两个丫鬟都说,娇红屋里并不曾有这些东西,难不成,这是你带过去的?“
李嬷嬷身上一震,脸上顿时色变,所幸她脑子转得还算快,赶紧又解释道:“是娇红让奴家拿去削梨子的,奴家忘了拿走,便一直放在桌上。”
“倒也说得过去。”
邵仲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问:“不过那桌子——常安你去案现场察看过了,可曾瞧见屋里的桌子距离床边有多远?”
常安想了想,正色回道:“约莫有六步。”
“这就奇怪了。”
邵仲一脸嘲讽地盯着李嬷嬷,“孟轩虽生得高大,可胳膊总不至于长至六步,如何随后拿了刀刺死娇红。若他起身回头去拿刀,那娇红为何既不作声,也不反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害?”
“她……她她晕过去了。”
李嬷嬷被他问得满头大汗,一脸煞白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滴,支支吾吾地回道,“那孟轩力气大,拽住娇红的胳膊狠狠往床上一甩,奴家那苦命的女儿兴许是撞到了脑袋,晕了过去。”
“你看仔细了?”
邵仲又问:“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本官却是不晓得,你口中的话到底有几句可信了。”
围观的众人听到此处也略略觉察到了不对劲,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李嬷嬷赶紧高声道:“没错,奴家看得仔细,就是如此。”
“好——”
邵仲笑起来,“诚如你所说,孟轩的本事大家也都瞧见了,他那手劲儿便是衙门里的捕快们也受不住,更何况娇红一个弱女子。不过,既如你所言,娇红被孟轩粗暴甩开撞到后脑,想来她身上定有不少伤痕。传赵仵作——”
他此言一出,李嬷嬷顿时面如死灰,浑身一抖,瘫软在地。
赵仵作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说跛了一只脚,但走气路来却还灵便。进了大堂,他规规矩矩地朝邵仲行过礼,尔后便沉着脸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半句多话也没有。
邵仲问起娇红的死因,他也只简明扼要地回了两句,“当胸一刀,伤了心肺,死于出血过多。全身上下并无伤痕,口中有异味,嗅之如兰花香,至于是否中毒或是迷药,尚需进一步确认。”
他这话简直就是狠狠地打了李嬷嬷的脸,她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邵仲厉声喝道:“好你个李氏,竟敢胆大如此,杀人害命不说,还嫁祸到孟侍卫头上,还不快招来!”
见那李嬷嬷还想再抵赖,邵仲再也不客气,立刻唤了衙役搬了刑具来。
那李嬷嬷一瞧见那堆东西,顿时吓得两腿软,扑倒在地上大声招认道:“我招了,我全招了,是有人指使我做的,是巷子口的刘麻子让我干的,迷药也是他给的,人也是他下的手,我黄色……”
不用邵仲吩咐,早有义愤填膺的侍卫们飞快地冲去了烟柳巷,可寻遍了整个巷子,又在县城里搜了一遍,依旧没寻到刘麻子的踪影。
“下手倒是快!”
虽说早料到不会留活口,可邵仲依旧有些郁郁,沉着脸小声骂了一句,又吩咐下去,“刘麻子最近跟哪些人打过交道,通通唤到衙门里来问话。就算没有证据,我心里头总要有数到底是谁设的套子。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吃完饭回家的时候还想着要码一章的,结果洗完澡就困得不行,然后我说先去睡一会儿再起来吧,结果一觉从昨晚八点半睡到今天早上七点半,期间都没醒一下。今儿中午又睡了一小时。
这是……犯冬困了?
七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