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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第6章

说完后，老赵沉默的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佝偻着，不复往日挺拔，像是茁壮的树干一下被抽点了养分，变得如同老柴一样干枯。

我心里隐隐作痛，感激的目送老赵离开，老赵做了二十年民警了，他曾经有一个最好的过命兄弟，在调节矛盾的时候被人割喉，死在了他面前。

而现在，我这个搭档再一次离开了。我不敢想老赵心里有多么煎熬，我转头看着白茹，她一直嫌我工资不高，还整天不归家。

白茹看不起我民警的工作，在她眼里民警就是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她不知道，我们保护着千万户家庭。

在最紧急时刻第一时间救援，越是基层，潜在的危险就最要命。白茹只不过是觉得我的钱不够还沈浩欠下的债而已。

我跟着白茹回家，家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她看着衣柜里我的衣服，白茹将头埋进衣服里，贪婪的吮吸着我的气味。

白茹的身体开始颤抖，她整个人抱着衣服无力的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空荡荡的房间，到处都是我生活过的痕迹，面对这一切，白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我看着白茹一夜未眠，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她抚摸着我和她唯一的合照，哽咽着说：“国良，我不敢睡觉，我又希望能见到你，可我也害怕你真的会来我梦里。是我亲手毁掉了你的尸体，我该怎么面对你啊？”

连续三天后，白茹接到电话整个人冲出门，当真的亲眼看到沈浩从局子里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她彻底崩溃了，冲上去不断捶打着沈浩。

“为什么，为什么你居然没事！明明就是你杀了国良，你个杀人凶手！”

沈浩看见发疯的白茹一脸不耐，直接扬起手狠狠甩了白茹一个耳光。

沈浩不屑的打量着白茹，“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你说我杀了郑国良，证据呢？就因为我出入了案发现场吗？别忘了白茹，能定我死刑的罪证，是你亲手帮我毁灭的啊。”

最后一句话沈浩贴在白茹耳边低语，随后笑着扬长而去。白茹整张脸血色全无，这句话让白茹被钉在当场，身体摇摇欲坠。

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前开始模糊，苦笑着自言自语，“是啊，是我亲手毁了国良的尸体，我怎么忘了？凶手是沈浩，可是最该死的人是我啊！”

我看着沈浩离去，心里像是一头被禁锢的野兽在胡乱撞击，我恨的咬牙切齿，胸口好像被重重用石头压着一样沉闷。

难道真的要让他逍遥法外吗？老赵走到白茹身边，他的脸色也很不好，半晌他吐出一句话，“如果没有证据，那么无法定罪。证据已经被你毁灭了，那么凶手就无法用法律的手段去处理了。”

白茹失神的抬起头，看着老赵，她似乎有一瞬间的晃神。老赵站在逆光处，穿着和我一样的警服，他的脸变得很模糊。

白茹盯着看了许久，也许她把老赵看成了我。白茹低下头，扬起明媚的笑容，滚烫的泪水流淌进嘴角，她也不觉得咸涩。

白茹自顾自准备离开，老赵还是叫住了白茹，他叹息着说了一句：“国良他真的很爱你，从我见他的第一面，我每天都能从他嘴里听见你的名字。这小子，三句话不离我家阿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国良对你的爱，是无可置疑的。”

白茹凄惨一笑，无力的说：“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我没有看明白自己的心…”

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我爱她呢？正因为她知道，所以白茹才会肆无忌惮的伤害我。我如今已经想明白了，整颗心如同一潭死水，我的尸体被烧毁了，凶手也逍遥法外。

事到如今，我除了忍受日复一日的折磨与孤独，我还能求什么。白茹沉默着离开。回去后变卖了房子，把所有的存款凑到了一起，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白茹带着这笔钱去见了沈浩，约好的地点是海边。天还没亮，白茹站在陡峭的礁石上，底下波涛汹涌，随着浪潮涌起冰冷的海水胡乱拍打着礁石，让人觉得心惊。

沈浩谨慎的盯着白茹，“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茹转过身笑的明艳动人，她指了指地上的包，“我找你来，是因为我想通了，郑国良已经死了。我把钱都整合了一下，够我们用的了。”

沈浩眼前一亮，而我只是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像一个陌生人。沈浩抱住白茹，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这么多钱，够我还剩下的欠款了！我爱死你了，宝贝。”

我转过头不想去看，远处响起轮船的鸣笛声，白茹指着远处的轮船，“我们坐着轮船离开，去一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浩敷衍的点头，他怎么可能会带上白茹这个拖油瓶。而白茹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却是看向远处的万家灯火，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沈浩。

沈浩迫不及待打开包，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灰色的坛子，刚准备质问白茹，就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沈浩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伤口，瘫坐在地上。

沈浩惊恐的求饶，“白茹，你，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们不是马上要离开了吗？”

白茹拔出刀子，又再次抓着沈浩的头发，面无表情的捅了进去。她流着泪自言自语，“他们说，送过来的时候，尸体面部被砸烂，血肉模糊。全身骨头都碎了，他的皮肤上还有被烫过的痕迹。沈浩，你怎么敢的，你杀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沈浩想求饶，却被白茹用胶布贴着嘴，手脚都被绑在了一起。我看着这一切，心里情绪复杂，我不知道如何面对白茹现在做的一切。

明明她知道，就算杀了沈浩我也回不来了，她也会被逮捕判刑。白茹一向是个权衡利弊的人，这一次却为了我失去了所有冷静和理智。

我不爱她，更不想被迫接受她为我报仇。我只想从此与她再无任何关系。白茹将沈浩扔进了海里，她含泪笑着说：“国良，我帮你报仇了。他会感受海里的鱼撕咬着他的血肉，会感受窒息的绝望。沈浩一定会比你生前更痛苦，国良，我终于能面对你了。”

白茹抱着我的骨灰坛，说是骨灰坛，里面却少得可怜。白茹花了两天的时间，将所有污泥清理出去，最后我的骨灰只不过是掌心一捧。

白茹抱着我的骨灰坛，慢慢往前走，眼里是赴死的决绝。我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我冲过去想阻止想大喊可是都无济于事。

我不想白茹为我而死，她要活的好好的，这样才能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她不能死！白茹闭上眼微笑着说：“郑国良，我来找你了。我们进入大海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重新开始好不好？”

白茹纵身一跃，整个身体泡进冰冷的海水里。而我也跟着跳了下去，海底白茹睁开眼，轮船上的灯光折射在水面。

白茹看见了我，她伸出手抚摸我，在这一刻，我成为了实体。她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我看不懂的汹涌情感，我抱着白茹往岸上去。

却在上岸的一瞬间，身体无力的倒下，白茹哭着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别走，别离开我。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不要再让我失去你第二次，我求求你了国良！”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随后身体粉碎变成粒子随风消散，我的声音通过风声传进白茹耳里，我说：“白茹，我爱你。但是，如果有来生，我们再也别遇见了。”

天空亮起第一抹曙光，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个城市只是死了一个普通民警，而白茹，也不过只是失去了一个她并不爱的陈国良。

白茹痴痴的笑着，四周下来许多警察将白茹团团围住。连最后的骨灰坛也消失在大海中，白茹仰着头流泪，“你说的对，死太轻松了。我应该用余生去赎罪。”

白茹关进了监狱，而老赵辞去了民警的工作，他说：“我不配当一个民警，我对不起我的职业信仰，对不起我的搭档。”

老赵在离开警局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民警昂首挺胸的走进了派出所，是刚调过来的，年轻有着一身的正义感。

老赵看着他突然就泪目了，颤抖着声音说：“国良，是你回来了吗？”

而那个小民警郑重的朝老赵敬了个礼，然后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随后老赵和小民警相视一笑，紧绷的身体放松，老赵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