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救我,二王子救我!”
怎么是狄利昂的声音?
萧云邈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最后一名矮小的罪犯被前头的绳索力道牵拽着,跌跌绊绊地跟着往前跑。
由于腿短,他只能蹦蹦跳跳,要不就得被带个跟头。
他不时地回头看着萧云邈,嘴里高喊着,脸上露出万分焦虑不安的神色。萧云邈脸色一凛,那是狄利昂吗?可不是他,是鬼?
他原本就丑陋,如今看上去不但丑得没边,面部还狰狞恐怖,双眼深陷,活像两个墨色的窟窿,四顾茫然,毫无神采。脖子有些血肿,像胖了似的。面皮的血迹已经风干,血红得像是脸皮被残忍地剥掉,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嫩肉。双腮里面像是塞了李子,鼓胀起来。原本粗壮的手臂,骨瘦如柴,双腿在破烂的裤子里蜷曲成了令人作呕的形状。
他看起来正如一片弱不禁风的孤叶,一阵强风便足以将他吹动飘散,他的遭遇一目了然,他被暴力了。
他看上去,骨架似乎支离破碎,他的胸膛正随着轻浅急促的喘息,韵律有致地起伏着。
就因为他丑陋,父王让萧云邈断了与狄利昂的关系,但萧云邈执拗不从,他觉得与这个丑人很投脾气,很谈得来,两人之间就像情侣似的有聊不完的话题。
狄利昂的双臂异常有力,轻功群,攀爬树木和高墙如同猴子一般,轻轻松松,两人经常在他住的那幢宅子,追撵嬉戏,丑人带给他许多家人不能给予的那种情绪肆意挥洒的欢乐。
萧云邈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成了罪犯?难道他的手又痒痒了?”
一股毫无预兆的嫌弃隐隐地从他的眼里流出,但不管怎样,两人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即使不救他,但总要礼貌性地关心一下不是?
萧婉清也拧紧了黛眉,她看了二哥一眼,好像他无动于衷。
忽然,她想起来二哥已经忘了先前的不少事情。
狄大哥被打成这样,护卫队是有意的,那个诸葛春八成是有意借着全城大搜捕的机会,逮住二哥的好朋友以盗贼治罪,就是给二哥难堪,可二哥好像完全忘了他与狄大哥的好,两人的好几乎是护卫队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好你个歹毒的诸葛春!萧婉清眼里忽然燃起暮色中的红光,宛如萧家家徽的恐惧之狼。
但因萧云邈的注意力放在狄利昂身上,忽略了妹妹的眼神,他看似平静地瞥了妹妹一眼,两人拔足朝一直往前狂奔的罪犯跑去。
“又偷了几两银子?”
萧云邈这边小跑跟着,那边丝毫不掩饰语气里那抹蔑视和挖苦。
押解罪犯的两个护卫队队员,本想阻止这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与罪犯搭讪,但退回一看是幽州王府二王子,便无视,自顾自地吆喝着罪犯继续猛跑。终于,以一个罪犯累倒在地,并把其他罪犯都拽倒而结束了这次拔足疾奔的狂飙。
“二王子,”
狄利昂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流的汗把脸皮干枯的血迹冲刷得花里胡哨,面孔恐怖得都能把鬼吓死,“请相信我,我没偷一毫一厘的银子。我只是想找掌柜的要回自己的工钱,哪里知道他们全家被灭了口,吓得我赶紧跑了,哪——”
“等等,狄利昂,你说的是哪家掌柜的被灭了口?”
听见狄利昂说的话,萧云邈猛抽了一口冷气,他粗暴地截断他,露出一抹颇为古怪的眼神。
“就是住在石头街的那个阿达拉酒行掌柜的。”
什么!一时间,萧云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勾勾地盯着狄利昂看。
狄利昂竟然就是哥哥口中说的那个贼,还说他没偷东西,萧云邈恨不能立马甩他脸上两个大耳刮子,打得他找不着北。
“狄利昂,你没偷东西,护卫队抓你干吗?你现在知道这是要把你带往哪儿吗?”
萧云邈往后挪了几步,他身上的臭味实在让人讨厌,依旧直直地盯着狄利昂的脸,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嘲弄之色。
狄利昂听明白了,眼前这个豪门王子是不会出手救自己了,他那一大一小的瞳仁里有光在一瞬间熄灭,让他无端觉得很失望。
脖子因紧张而僵硬,狄利昂将满是汗水的粗厚手掌在脸上抹了抹,用嘶哑而紧张的声音回答道:“二王子,我知道你认为我是贼,但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清白的。”
有好一阵子,他委实太过恼怒,二王子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盗贼,他狠狠地瞪着萧云邈,泄心中不满情绪,“我因高度紧张,跑的时候脚下一滑,跌落房下,跌破了后脑勺。铁甲军全城大搜捕,因我解释不清楚后脑勺受的伤,他们把我好一顿打。我只能实话实说,但那个狗娘养的诸葛春还是让手下人把我送往府衙定罪。”
萧云邈竭尽所能克制自己,方才没有掉头离去。他皱起眉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他看懂了妹妹“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应该救他”
的眼神。
“混蛋!”
一个护卫狠狠踢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罪犯一脚,凶恶恶地骂道,“都他-娘的滚起来,滚起来!”
“但你还是梁上君子,即便是你双手空空。”
声音轻柔,却如锐利皮鞭破空,“啪”
地抽在狄利昂脸上,只见他满脸肌肉痉挛般地抖动,就像是得了伤寒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