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大胡子这才用豁牙叼住酒碗,脖子一仰,喝了酒。亮了碗底儿说道,小二不才,耍两下小技,博大家开心。再喝下这碗酒,代本号为迎接三位贵客远道而来,接风洗尘。
呼呼哈哈-说完就笑了开来。
痛快!那就上菜吧。刀条脸拱手谢道。大胡子一哈腰转身退下。
刀条脸转过脸说,他先喝下酒是为了表明诚意,酒中无毒,这里不是黑店,在江湖上这是敞亮的意思。
噢?马嘴和怀锁面面相觑,齐说,原来如此。
说到江湖上,刀条脸细着嗓子悠悠说道,这里面的事儿-多了。
噢?原来如此。
刀条脸看到两人装傻充愣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说道,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来来,喝酒。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正当酒过三巡,菜已四献,三人正吃得兴头上的时候,忽听得对面有人拍案而起,大声叫骂起来,随后就是桌案翻倒的声响。
刀条脸把口中的食物往碗里一吐,旋了个马步跳到地上,随手抽出包袱里的柳叶刀,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眉毛一纵,对马嘴喊道,大掌柜的,是冲咱们来的,快抄家伙。
马嘴端碗吃得正香,双眉往上一挑,目光贴着碗沿儿朝对面望了过去,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也按在褡包上,一柄兽头刀把儿显露了出来。
此时怀锁也一跃而起。他沾了点酒胆子更壮了,连头也没回就大呼小叫起来,谁-?敢在爷爷面前立棍儿。
马嘴一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按在了凳子上。刀条脸一缩脖儿把刀插回皮鞘,也乖乖地坐下了。
原来那一干人正在喝酒耍钱。两拨人本各来自天南海北,只是萍水相逢,在酒桌上玩儿起了扎蛤蟆,掷色子,赢了的嘴里不干净。输了的自然不会那么痛快,其中有人就踢场子闹事,双方一触即,动起手来。
一个沉甸甸的口袋在空中飞来飞去,人们伸着一只只大手,跳跃着,抓挠着。终于有人够着了捆扎结实的袋口,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口袋又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起了优美的跟头。
突然,在众人头顶之上,一双绣花鞋上下翻飞,疾地踢打着那一只只贪婪凶狠的大手。当那些赌汉们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的时候,那袋子银两便稳稳的落在一只踢向空中的绣花鞋底上。
一个年轻妇人站在圈中,高抬秀腿,轩眉冷笑,高声喝道,一帮泼皮,胆敢在本号撒野动粗,姑奶奶我扒了你们的皮!
女人身穿天蓝底白碎花小袄,玫瑰紫的汗巾束腰,绿拧绳捆扎起乌云髻,素面朝天却依然秀丽端庄,只是眉宇间透出一丝冷峻。令人惊讶的是她双手还端着一砂锅的鲜汤,咕嘟嘟地仍在冒出热气。
一只大手伸向女人,女人脚尖轻挑,那袋银两就飞到了三丈远的柜台上,而脚落之处,正踢在伸手之人的腹部,只听得一声闷响,那人已贴在对面墙上,他苦笑一下,鼻子破了,扑通滑落在地上。
众泼皮跪倒一片,齐呼饶命。
大胡子酒保跑过去接过女人的砂锅,送至马嘴他们桌上,然后屁股一颠坐在案头一端,看起热闹。
女人走到柜台旁对账房说,先扣去酒水肉菜的费用。再扣下损坏的锅碗勺盆,桌木板凳的价钱,比着时下价格和运费计划。
柜台上响起清脆的算盘声,劈里啪啦地连成了片。然后账房报了价,女人点点头就从袋子拿了银两,唤酒保把余下的钱放到桌上,按着投押比例退还了这些闲汉。
闲汉们领回了钱两,站到一起听候落。女人大喊一声,滚!
这些泼皮轰地一声转身就跑,店门一下被撑圆了,手刨脚蹬好一阵子,才呼噜噜挤出一群赌钱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