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顾山药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那张桌上去了,虽然看不到他,但那尖锐的笑声把他出卖了。
马嘴问,就由着性子让她们这么闹么?
莲夫人扑哧一笑,不以为然地她说,这里的风俗就是如此,酒桌上没有大小的。刚来时我也不习惯,慢慢儿地也就熟视无睹了。镇上男人多女人少,这些汉子见到女人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说到这些婆子,平时看着倒也稳重,沾些酒就没了德性。有时候也怨不得她们,是这些男人把她们惯坏了,没事就着猫逗狗的。
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马嘴说。这些爷们儿也没出息。
这个边鄙小镇远离中原,少于礼教,又是五胡混杂的荒蛮僻壤,既无穑稼田亩,也无官府衙门。来到这里的尽是商贩屠沽,南北胡客,互市营生而已。
莲夫人撕下一小牙胡饼,放到嘴里,接着说,还有就是躲避战乱,逃离徭役的这些人。就说这两个婆子吧:一个丈夫死在边关,被夫家赶了出来,无路可走,被人贩卖到了这里。另一个家乡屡遭兵燹,房舍荡然无存,随亲戚流离此处,被舅家放到了这里。说是一年后来接她,结果这一去就没有露过面。
祝家收留了她们?马嘴喝着酒问。
莲夫人点点头,说道,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两人就到了四十岁的年纪,怎么熬过来的。哎-不容易呀。
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好啦好啦,不聊这些了。
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倭国综竹红笺折叠扇子。说,这是你们带回来的稀罕物。
说着扑啦一声打开,煞是好看。
哎,马嘴,听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狼?她问。
马嘴缓缓把酒碗放到桌上,说,不错,是遇到了一群饿疯了的狼,白脸兜齿那种,有一百多只。是吧,怀锁?
两人看去,只见怀锁已然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啊?这么多狼。莲夫人惊愕不已,怎么说饿疯了?
这些猛兽把我砍伤的狼也夺了去,分而食之,毫不留情。马嘴说,看来有十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莲夫人一阵恶心,差点没吐出来,她赶紧用手去捂嘴。她说,算啦,还是说点儿别的吧。
路上还遇到一桩奇怪的事情。马嘴小口呷着酒,思索着那日的情形。
噢?怎么个奇怪。她问,讲来听听。
我们去时,路过一个岗子唤做,虒舞山。我们在那里补给添水。山上有家饭馆,门面甚是气派,不少的商客在此打尖住店。我们三人也进去坐了,在等酒饭的当儿,我倏忽间打了个瞌睡。梦中竟有个女子托梦与我。
噢?女子,她有何事相托?她问。
那女子自称乃定西侯罗知古之女,罗小玉。三年前遭奸臣侯抱玉陷害,罗家一百三十多口被满门抄斩。罗小玉冤魂不散,飘荡至虒舞亭。山上这家酒店正是由罗府逃出的家院们开办的。
亭子之上供奉着罗知古的牌位。忽而云雾弥漫,罗小玉跪拜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让我带得书信,交与他父亲的部将杜野猪。让他为罗家一百三十多口性命报仇雪恨。她还把一条白绢交付与我。又哭了几声便飘然而去,好不凄惨。
马嘴说着从怀中掏出绢子,让莲夫人看了。绢上用殷殷鲜血写着几字:小玉百拜,呈交杜野猪将军。
说来也奇了,梦中醒来,衣袖中果然有这白绢,竟与梦中所见一般无二。后来一打听,那酒店确是罗家仆人所开。
莲夫人捧着绢子,凝眉良久,然后叹口气说道,看来这罗小玉托梦是真的。
夫人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