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三口水井的距离相等,而且南北一字排开。每年处暑的时,太阳光能照进中间那一口。请来道士看过,那道士用木剑耍了一通,笑逐颜开地贺道,此乃福寿禄三星高照,见赐人间,应是祝家乃至全镇的幸运也。祝老爷子很是高兴,说了句,赏。道士领了银子走了。祝老爷信守诺言,每逢旱年,祝家都是要放水的,敞开大门,任凭百姓,商客在前院井台上人挑车推。这就像开仓放粮一样,百姓们即延颈起踵又感恩戴德。镇子不曾败落而且日益繁荣,日子就凝聚在了水井的周围。
除了上房院和后院内宅,二人一处一处走了个遍。
转过弯儿,一堵矮墙斜阻在前,一只母鸡在墙垣上漫步。吹拂而过的风把生长在墙缝里的野草拨弄得瑟瑟抖。母鸡身上的羽毛全都乍立起来,开成一朵花,是风儿吹到了羽毛的根部。这是鸡棚,老管家说。
从一旁栅栏望进去,里面有数楹矮舍,蓬牖茅椽,院里散养着一群芦花鸡。后宅的三个丫鬟提着篮子,在鸡舍里捡拾鸡蛋,嘻笑吵嚷着。一个婆子端着瓦盆一只手在盆里抓一把米料,朝空中攘了起来,鸡群咕地一声跑过去,挤在一起,在地上啄食不已。
马嘴望着这般场景,更觉得豁目爽心。
有几辆骡子拉的大车,从他们身后的青石路面上碾过,出吱吱轧轧的响声。赶车人有认识老管家的,在车上打起招呼。老管家对马嘴说,这是库房的大车,给镇上几家客栈送货的。从这儿拐过去,有一个后门,是专走骡马大车的院口。
马嘴偏头瞧了一眼,果然青石路尽头有一扇漆黑大门。一个门子在查货,还有一个门子在验收路条。
一路上见到的树木算是不少,槐树和榆树为最,它们稀稀落落从内院的墙里冒出来,显得干瘦矮小,但是从弯曲的躯干上来看,它们的生命力很顽强,高举着手臂站立着,似乎在向苍天讨要着什么。是水,马嘴想。这地方太旱了。
后菜园旁有一块荒地,种了几行桑树,还有一片核桃林。桑树见了绿,核桃树却还没有抽芽。几只麻雀飞过来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啾啾个没完。
绕过荒地,是一条狭窄的石子小径。石头垒砌的院墙上长出了小草,也是干巴巴的。墙却是不矮。
老管家说,这边是几处廊房,是存放货囤的地方;另一边是女孩们玩耍的后花园。正说着一颗石子砸在马嘴的肩头,马嘴抬眼望去,一张女孩的脸缩了回去,墙头上只留下两条梯子腿。老管家喊,这是谁呀?
墙里传来滴滴的窃笑声。
准是六丫头,疯起来没个边儿了。怎么拿石头往人身上扔啊。老管家说。
他又指着墙说,这就是后花园。
马嘴点点头,说,哦。
从墙里慢慢探出个头来,红着脸对老管家说,三老爷,恕六姑娘在墙上不能施礼了,我想让人帮忙把砂包儿给拣回来。
一猜就是你。帮忙,有拿石头叫人帮忙的。老管家嗔怪道。
六姑娘笑嘻嘻地说,喂,马嘴给我拣回来。快点儿。
马嘴往上仰了仰头,只见一棵歪脖树横在空中。这一棵树倒是很高大,是株臭椿。树干从另一侧墙里伸了出来,枝桠上果然架着一个花布砂包儿。马嘴霍然纵身,跃上空中,一个二郎摘星把砂包儿取在手中。掂了掂,花布砂包儿,里面装的是些芸豆之类的东西,抛起来哗啦哗啦直响。那包儿缝的精致,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马嘴笑着说,给你。顺手一投,砂包并没有出手,一道黑影倏忽而去。着实把六姑娘吓了一跳,脖子一缩妈呀一声。当她再抬起头来时,方才知道上当。红着脸说,你敢。马嘴这才嘿然一笑,把包儿轻抛出手,花包儿缓缓地落在墙埂上,六姑娘面前。
六姑娘收了包儿,又从墙头上抠出一颗石子,扔了过来。
老管家已姗姗走开,石子落在马嘴脚下。姑娘以为占尽了便宜,嘻笑着退下梯子。园子里又热闹起来,唧唧喳喳的叫喊声溢出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