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驼队在沙漠上足足走了四天。
此时,日势西斜,眼前出现了一片草滩。滩头上沙葱细如针芒,稀稀落落从地里钻出来,不细瞧很难看出其中端的。要不是地上覆盖着一朵一朵的干草窝子,谁也不知道这是草滩。领头的骆驼终于停下了脚步,其他的骆驼也纷纷站了下来。怀锁对骆驼慢慢腾腾的举动很不耐烦,看见它们不走了,便粗起嗓子吆喝起来,驾-!驾-!催促前行。骆驼们仍旧慢条斯理,无动于衷。顾山药正骑在骡子上打盹儿,摇头晃脑做着美梦。听见喊声怔了一下,然后流着哈喇子傻笑。
马嘴带住缰绳,问小厮,怎么回事?
小厮赶上来说,骆驼看见了沙葱,不走了。兴许是饿了。
马嘴看了看天色问,离镇子还有多少路程?
小厮答,约摸还有两舍的路程。
也就是说还有六十多里地,马嘴想了一下说。今夜无论如何赶不回去了,就在这儿过夜吧。让它们吃个够。
众人卸下货囤,骆驼扭搭扭搭散开了。它们用鼻子拱开沙壳,兜着嘴叼出几根嫩绿的苗芽,然后连同沙土一起咀嚼,传来喀嚓喀嚓的响声,马嘴这才知道骆驼吃的是沙葱。
斜阳给这些可爱的家伙镶上了一层金边,骆驼们显得很自豪。
这一路上它们真的很自豪。四天里人吃马喂少说也有七八顿,皮囊里的水喝的也差不多了。只有它们高昂着头,低垂着眼皮,不吃不喝走了四天。为了这个,马嘴很喜爱它们,就像喜欢那种吃苦耐劳的汉子。
在远处的沙窝里,骆驼们低着头拱着地皮。它们不时扬起脸,错着牙口咀嚼食物,那样子的确有些丑陋,不过,偶尔传来的嘶叫声,却是叫人听了十分喜兴。在这空寂荒芜的大漠上,骆驼的叫声显得格外宏亮,似乎从这百无聊赖的大地上传来了曼妙的歌声一样。
人们开始说笑了,怀锁拿顾山药的武功说起了事儿。
没走一个回合就让人家拿下了,捆得像个猪一样,还骂我和马嘴两个不讲仁义,撇下你不管。怀锁举着酒壶,喝了两口。说道,我还以为你的武功有多高呢。
话一落地,逗得两个小厮嘿嘿偷笑。两人正在喂马,马头上套着皮口袋,口袋里装着草料。牲口们瞪着眼睛正吃得正香,你一下我一下地打着响鼻儿。
一股烟顾山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把抢过怀锁的酒壶,脸笑得七分难看,说出的话也挺臭。
我说大个子,功夫好坏,我自个明白。你的功夫也不见得怎么着。不管怎么说,我冲在了前面。你下山跑那么快,可全仗着坐下的牲口呢。别忘了,你那坐下的梨花马,可是我老人家帮你夜盗回来的,怎么也不知道请个酒吃呢。
顾山药冷哼一声,又说,你可记着,下回的事我可不伸这个手了。哼。
一股烟顾山药扬脖灌了两口酒,嘴角儿使劲往下撇,两眼直勾勾瞪着前方,片刻,才哈了一口气。尖嗓儿说道,好酒哇!随即旋上壶塞儿,朝怀锁扔过去。
怀锁急忙伸手去接,不料,牛皮酒馕在空中翻了个身,转到旁边的马嘴头顶上。马嘴坐在地上双手正在掏褡包里的羊肉条,见得此状,只好抬腿往空中一举,酒壶款款落在鞋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