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当官儿,马嘴信心挺足。笑道,我爹说了,能当上个伍长哨长的就行。
哈哈,祝老爷子撅着胡子笑起来。家中可有妻室?
先不提这事,先不提这事。寸功未立,安敢先有妻室。马嘴低下头脸臊得红布一般,摇了摇大手。
祝老爷子颌笑道,哈哈。随即岔开了话题,说道,
据我所知,现在边关之上,并无狼烟,亦无战事。朝廷与契丹王朝达成和解,缔结盟约,息兵修好,通关互市。三军儿郎也屯垦荒田,放马南山。如若现在奔赴王师,也是英雄难有用武之地。与其开荒种地,倒不如留下来,等待时机。
马嘴挤弄着小眼,思量了一番,倒也觉出几分道理来。
家院提上铜壶,给四座续上茶水。老爷子呷了一口,也让马嘴尝一尝。说这是从西川捎回来的《邛崃银钩》,味道如何?
马嘴抿了一小口,脱口而出,苦。
周围人一阵窃笑。而老爷子却显得得意洋洋,说好茶大都如此。又说,老夫以为,战时阵前杀敌,平时抚民安邦,这才是你们年轻义士应该做的。
马嘴点头答道,不错,正是。
我这里倒是缺少人手,正在用人之际。祝老爷子说,这个乱柳镇地处边鄙,离中原数千里之遥,乱军袭扰,匪患荒漠,时有生,朝廷亦是鞭长莫及,奈何不了这些贼子。
镇上没有正官,也没有衙门,只有一个驿站,九品驿吏曹殿奎便是这里的朝廷命官,如今也有四五十岁了,他手下的走卒,净是一帮老弱病残。这里的秩序是靠我们十家大户联手出资维持。如果你能留下,在这里维护治安,老夫必要重用于你。日后若要从军,老夫也会推荐你的去处,陕西散关的总兵薛铁锤便是老夫的至交。到时候一纸书信,他不会置之不理。
马嘴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暗忖,身上银两花费所剩无几,既然投军机不逢时,何不留下来为百姓保一方平安。想到这儿霍然起身,抱拳拱手说道,小生愿意留下听从祝老爷的调遣。只怕是小生年少无知,做事莽撞,辜负了祝老爷一片好心。
那好,呵呵,祝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说,只要尽心尽力,老夫不会亏待于你。哈哈。来啊。
老管家俯身答道,在。
马嘴就住在府中,先收拾出一个院儿来,老爷子吩咐道。做他的公房,与我也方便行走。
是。老管家应允着。
另外,明日就通知账房,比着衙门的都头行事,每个月给他官二两银子。
要不跟十家大户商量一下,再计议不迟。老管家附耳低声说道。
我就这么定了,在坐的几家有反对的没有?
没有,没有,尊从祝老爷的示下。周围高高低低的一片回应声。
祝老爷咳嗽一声,老管家慌忙答道,明日就办,明日就办。
祝老爷回过身对马嘴说,你是除老管家之外,饷银最高的。这能看出老夫的态度。
旁边一人起身而走,正是那个叫黑楞的汉子。他一直被冷落在旁边。
此时,马嘴好像看出一些祝老爷子的用意,说,如此说来,晚辈受宠若惊,既然老人家如此器重于我,马嘴必当尽心效力,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奋不顾身。
呵呵呵,祝老爷子抚髯而笑说,老夫很喜欢你的豪爽。
祝老爷喊来曹殿奎,问,曹司驿,最近可有中原的消息?
曹殿奎头童齿豁,身穿洗的灰的九品绿袍,那是早年由朝廷放的圆领阔袖官服。如今胸前绣的锦簇花团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只瘦鸟瑟缩而立,像一只鹌鹑半梦半醒地翻着白眼。瞅这意思,这家伙多年没吃俸禄了。只听得曹殿奎打揖叹道,回祝老爷的话,驿所与中原久不通信,莫说消息,连一头驿马也未曾见过。小站已形同虚设,如若不是祝老爷解囊相助,我等几个老军也已是黄土埋身了。
祝老爷摆摆手说道,你们也是为我做过不少事的,我心里有数。近来客店的生意如何?
托您的福,还算过得去。客户人来人往,店房闲不住。曹殿奎嘻嘻笑了,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钱,我是不要你们的,你们维持生计就行了。但是交给你们的事情,可马虎不得。
我一直在给你听着呢,曹殿奎答。中原连年丰稔,歌舞升平。不过,在下从过客口中听到一个消息,急着要禀报的。
讲来。祝老爷子说。
曹殿奎眼睛很贼地往四周扫了一眼,附耳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