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次几个狙杀手之间的配合不可谓不精妙,但终究不是天衣无缝。就在土杀者的刀未到而瘦高者的短矛已至的短暂一霎间,豹七突然动了!只见他右脚外侧猛地往地上一蹭,激起一蓬泥土朝土杀者腿下疾射而去,那土杀者躲闪不及,被扫了个正中。
江南的土壤富含水份,泥粒较沉,里面还夹杂着很多石籽,而豹七这一脚又是全力施为,因此土杀者被飞泥一扫,只觉得小腿以下仿佛同时被千百粒弓弹击中,力量之大竟让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一时间痛得站不起来。
另一面,那瘦高者却是狂喜不已,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短矛似乎没有经过什么阻碍便深深地刺入了对方体内,但还未等他看个仔细,便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力,虎口一阵剧痛,六尺长的短矛再也拿捏不住,“嗖”
地便被抽了出去。
飞泥伤人,腋下夺矛,豹七这两个动作一刚一柔,一拙一巧,完成得如细水般无痕,似微风般轻妙,但他并不趁机反击,而是突然将短矛一竖,矛尖指地,木柄朝天,不知要做什么……
“砰!”
一声巨响,短矛被一团从天而降的黑影如钉子般深深地砸进了地面,而豹七也趁着这个缓冲成功滚出了黑影的攻击范围。
原来狙杀者们真正的杀招竟来自头上!最后的那名狙杀者其实一直潜藏在豹七头顶茂密的树杈间等待机会,为了这最后一击不被豹七现,还特意选择了一种攻击时不易出风声的钝器——大铁锤,想想他事先竟背了个七八十斤重的东西爬到树上,也真够难为他的了……
“呲!”
这是利器划破衣物的声音。豹七虽然竭力闪躲了,但在那两张网的拖赘下终究没有完全躲开强弓手蓄势已久的一箭。
忍受着背部火辣辣的疼痛,豹七以最快的度将身上的渔网扒了下来,朝已经再次上弦的强弓手洒了过去,并同时低着身子朝他冲去。此时,土杀者还在地上哼哼着翻滚,瘦高者失去了武器,而那拿大锤的则正被强劲的反震之力震地手臂麻,况且要让他带着那么重的武器去拦截豹七,无疑是痴人说梦!
因此,一直表现得非常冷静的强弓手终于也露出了怯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心里明白,胜负的关键,就在他的这最后一箭上了……
谁知那高瘦者突然大喊一声,掏出几粒黑丸便朝豹七脚下扔去。黑丸落在地上,爆出一大团彩雾,显然蕴有剧毒。
但一切都已迟了,由于彩雾的作用,反而使强弓手在最后那一刻失去了目标,就在这一迟疑间,一道黑影从彩雾中猝然闪现,几乎与渔网同时来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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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作“考核”
的院落后面,有一口需四五人环抱的水井,若不仔细观察,人们很难看到在井水上方不远的石壁上还有一个黑呼呼的洞穴。
事实上,大兴米铺只是一个摆设,在它的地下是一个宽广惊人的石筑空间,其范围甚至比整个米铺还要大,这就是江南江湖势力排名第一的“无常道”
的总堂,那个井壁洞穴就是供无常道门众出入总堂的通道之一。
“无常道”
干的是杀人放火的买卖,在当今武林中,它是最有名也最是神秘的杀手组织。江南的市井巷陌间流传着这样一句俚语,“躲得开黑白双煞,避不过无常催命”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的脑袋是无常道不敢取的,事实上,要不是有更为可怕诡异的“皇仆一族”
坐镇皇宫,只怕连当今宋室皇帝都不一定逃得过无常杀手无孔不入的刺杀。
无常道堂下分三组,“虎组”
负责正面格斗,其成员多擅长强打硬扛,横冲直撞,破坏力极强;“豹组”
负责偷袭暗杀,擅长耍阴暗算,设阱用毒,是执行刺杀的主要力量;“鹰组”
负责侦察追踪,擅长潜伏窃听,偷取情报,同时还是无常道联络顾主的外部通道。
走在训练场中央的过道上,豹七习惯性地望着场中被幽暗不定的烛光印照得有些模糊不清的人影,他们或对着人形模具狂劈猛砍,或脚下绑着沙袋不停地在障碍物之间闪挪腾移,或两两成对搏杀得难解难分……他们是如此忘我而投入,所求的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强,能更快,更有效地杀人……杀死那些也许根本不曾相识,更谈不上有什么怨仇的人。
以残害同类为职业,还有谁比这样的人更冷血,更无情?……和他们相比,自己多少该有些不同吧……豹七有些不太确定地想到。
也许是因为难得受了些伤,豹七突然开始回忆起很多东西。自己四年多来的经历,仿佛一场越来越陷入黑暗的梦,从一开始的无知、兴奋,到后来的刻苦求索,再到现在的麻木和挣扎,命运似乎向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