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小祁最后彻底说服了自己,也因此在埋尸体的时候,故意站在南宫狄那一侧,故意在南宫狄胸前、双手以及脑袋的位置将土埋得很少,让南宫狄完全有空隙破土而出。
老秦他们也完全没有现破绽,大家埋完之后便将铲子一丢,然后互相勾肩搭背地找酒馆去了。
所以确定老秦和小祁那群人走后,南宫狄才慢慢地刨开稀松的土壤,爬了出来。
顶着原来那张脸是绝对回不去的,所以他只能撕下面具。
突然想起五岁时父亲亲手给他粘上面具时说的话:“从今天起,你必须每天戴着这张面具,除了至亲,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摘下,一定不能轻意展现于人前,听到没?”
“为什么?”
幼小的他自是不懂。
“因为上天赐予你一样非同一般的东西时,也定会拿走你另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爹,孩儿还是不懂……”
“你现在用不着懂,”
南宫恺摸着他的小脑袋慈爱地说道,“狄儿啊,你只要知道,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理由的,是为你好。所以你要记住,若非走到绝路,绝对不可轻易向人展示你的真实面貌!除非这张脸真的可以给你带来的生机……”
那时的他只能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然后顶着那张丑陋的面具过了二十年。
这二十来,他自是受尽了嘲笑侮辱,年少时的他甚至埋怨过父亲,可是之后他渐渐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因为丑,他练就了宠辱不惊不卑不亢的性格——虽然丑在他幼小时期曾产生过心理阴影,但在读过众多“自古红颜多薄命”
的事迹,以及自己母亲被家族世敌掳走,父亲被杀后,他开始庆幸,父亲为他留了后路,也给了他日后复仇的机会。所以这些年,他默默锤炼,一步一步才咬牙爬到了丞相的位置,让他在三年前终于铲除世敌,也因此收拢了一大片人心。
更关键的是,因为丑,他躲过了被挑选进宫当男宠的命运——魏朝好男风,现有连煜寒,前有连煜寒他爹连竞阳,十三年前,连竞阳在全国范围内筛选年轻男子进宫服侍,如果他顶着真实的容貌,不用说都会入选。只是之后连煜寒居然对着他那张丑脸都能痴情不已,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此刻,他自是彻底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也不由得感叹,父亲的远见。
“上天赐予你一样非同一般的东西时,也定会拿走你另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除非这张脸真的可以给你带来的生机。”
很好,既然上天现在已拿走我至关重要的东西,那么现在的我就要重使用这非同一般的东西!
南宫狄刚走到南宫府前就看到茹玉哭丧着脸站在大门口,此时一大群官兵在府内进进出出搬东西——连煜寒虽然没有将他满门抄斩,但抄家是必须的。
不过拥有无数秘密财产的南宫狄才不怕这些,因此他只是勾唇冷笑了下,弯腰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接着便朝茹玉扔过去。
小石子精准地砸中了茹玉的手臂,她立即转头四顾,在现街角的南宫狄时不禁捂嘴一脸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随即跟门口守着的官兵说了句什么,便走到了大街上,经过南宫狄的时候,故意伸出食指往下指了指,然后又目不斜视地走过。
南宫狄自然明白她说的是南郊地下酒庄见。
一炷香后,南宫狄刚一走进地下酒庄,茹玉便扑上来抱住他哭嚷道:“太好了!少爷您没死!太好了……呜呜呜……”
“嘶——”
南宫狄被她撞得不禁闷哼。
茹玉立即起开,才现他手上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血迹。
“天啊!少爷!对不起!您一定很痛吧?我这就去找店老板拿药箱来!”
她说着,便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一溜烟儿地跑了回来,左手多了一个药箱。
茹玉打开药箱,掏出纱布和碘酒等药膏就开始给南宫狄擦药,一边擦一边不禁问道:“少爷,真是吓死我了!大家都说你死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呀?”
“我怎么可能会死?如果我死了,岂不是便宜连煜寒那家伙了?至于怎么逃出来的,这话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
南宫狄云淡风轻地说着,眼底却是对连煜寒的无限恨意。
“可是现在怎么办?家被抄了,要是少爷您被现还活着,我们哪里还有落脚之处?难道只能逃亡了吗?”
茹玉吸着鼻子道。
“茹玉啊茹玉,你是伤心过头糊涂了吗?”
南宫狄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仔细看看现在的我,你觉得有人会知道我是之前的南宫狄吗?”
茹玉闻言看向他,先是一愣,随即惊讶地叫道:“对哦!少爷!你怎么把面具给摘了?老爷不是让你一直戴着绝对不能摘吗?”
“凡事没有绝对。”
“啊?”
茹玉很茫然。
“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茹玉,你会对我一直忠诚的是吧?”
南宫狄问。
“当然,少爷让奴婢向东奴婢绝不会向西,自奴婢被少爷所救之日起,就绝无二心!”
茹玉看着南宫狄信誓旦旦地说。
“那好,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你去城西孙家当铺找孙老板,去那里报上我的名字,他便会给你一大钱,那是我留给你的嫁妆,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就不用再为奴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