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坐在床上,背靠引枕,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手边放着几张信纸,没有翻动,只是摆在那里。
这几张纸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几乎烂熟于心,里面的每一字每一句,甚至哪几张上面有几滴泪痕,她都十分清楚。
绿柳要给她收起来,她却摇头,坚持要放在这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蒋巅进来时就见她呆呆的看着那信纸出神,整个人仍旧是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不容分说将那摞信纸拿起来扔到了一旁,皱眉道:“别看了,你师叔说了你不能伤神,你还看着这些做什么。”
白芙伸手拦了一下,没能拦住,便又低下头去,恢复了刚才那副样子。
蒋巅又气又急,按着她的肩道:“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啊!你都这样闷了几天了!闷出病来怎么办!”
哭?
白芙摇头。
她不想哭了,眼泪在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就已经掉光了,她现在不想哭,一点儿都不想。
她在想别的事,想师父,想自己,想今后的路。
蒋巅不知道这些,见她低着头闷不吭声,以为她还在伤心,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说说你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你师兄能认罪伏法吗?你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吗?既然都不能,就这么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
剩下的话被捂了回去,一只柔软的小手盖在了他嘴上,掌心压着他的嘴唇。
别说了,你好吵啊。
白芙皱了皱眉。
蒋巅呼吸一滞,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盖在嘴上的小手太软了,他明知不应该,却还是想亲一口。
还好白芙及时将手收了回去,不然他只怕真管不住自己。
白芙掏出小册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蒋巅:我不是在伤心。
“不是?那你在干什么?干坐着发呆?”
蒋巅有些不信。
白芙低头,继续写:在想师父,在……
后面还没写完,蒋巅已经怒了。
“你想他干什么?那个混蛋有什么可想的!要不是他一直瞒着你还不给你解毒,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白芙的手顿了顿,摇了摇头:师父若真的想一直瞒着我,就不会留下这些信,若真想让我永远变成哑巴,就不会帮我解了一半的毒。
“那又有什么用!他给你留了信又不教你识字,给你解毒却还留了一半儿不解,说白了还是想护着他自己的儿子!”
“这次若不是这些信刚巧被我们看见了,你能知道事实真相吗?要是看到信的人是卢兆,他会告诉你吗?他只会把这些信全都烧了!到时候这世上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家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
护着自己的儿子不是人之常情吗?
白芙在纸上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当做女儿般养大的徒弟,师父一定也很为难的。换做我面对这样的情况,一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救了这个就会害了那个,救了那个又会害了这个,偏偏两个都是自己的宝贝,这种时候很多事情都无法用简单的对错来衡量。
白芙起初不是没有怨恨过,但怨恨过后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在酒楼刚刚知道自己是被师兄下毒,而师父明知如此却没给他解毒的时候,她是真的感到绝望的。
她那么喜欢的师父,当做父亲般敬爱的师父,竟然这样对她?
可是当看了这些信,知道他也为难过,知道他曾经怎样的煎熬过,知道他也一直在自责愧疚,她就觉得不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