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不可夜行,魏家兄弟三人宴饮至月上,便在楼里留宿,第二日魏世子直接去当差,魏二郎和三郎魏琪回到府里,正好是晨昏定省的时间。
忠国公府人丁还算兴旺,老国公病故多年,两个老爷和世子魏璋不在,老国公夫人的堂屋里还老老少少挤了十四口人。
二郎魏琮是二老爷婚前跟通房丫头生的,不甚受重视,在外能给长兄魏世子跑跑腿,在府里只有长辈们问话时才有存在感。
连带着妻子怀着孕,也得站在嫡母身后赔笑伺候着。
老国公夫人已经七十高龄,颐养天年,偏宠谁无需顾忌。她最疼爱小孙子魏琪,见着便对这个宝贝疙瘩嘘寒问暖
“瞧你这脸你向来娇贵,睡不惯外头,怎么不回家来”
魏琪眼下疲累,眼睛却极亮,已经知人事了,性子还是天真无邪,依着老太太亲昵道“祖母放心,睡得惯。”
这府里爷们儿吃酒,那是理所当然,更遑论有名头的。
老国公夫人只是不喜道“家里什么都能安排,莫要觉得外头好,勾坏了性子。”
魏琪点头,“自然是家里好。”
他说话时,眼神时不时飘到老国公夫人身边。
老国公夫人夸他“三郎最懂事。”
魏琪应了一声,终于耐不住急,冲着祖母身边关心道“表妹,昨日可是又没歇好”
老国公夫人座侧,立着四个美貌的小娘子,分别是国公府的三个女儿和表姑娘方静宁。
方静宁的母亲魏玉妍是老国公夫人的小女儿,闺中极尽宠爱,后来老国公做主将她嫁给了义昌伯府的独子,方灏。
义昌伯府爵位非世袭,到方灏时,便要降爵承袭,家世上算是低嫁,但方灏实在出色,勋贵出身,状元及第,当年风头无两,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且方家是巨富,太祖打天下时,方家大量财力支持,功劳不低于战功,因而得封爵位,方家前面两位老太爷都为陛下管着织造,也是到方灏,才终于得以转换门楣。
原本一切皆顺利,夫妻俩也琴瑟和谐,可惜命途多舛,方灏外放时染上恶疾,魏玉妍伤心过度,不到一年就跟着去了,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托付给了国公府。
此时魏琪一言,众人注意力皆投向表姑娘。
方家九岁的儿子方景瑜和世子魏璋的两个儿子坐在一起,担忧地望向姐姐。
方静宁一张芙蓉面上似玉生香,柳叶眉弯似愁非愁,仙姿玉貌、清新脱俗如白玉兰,面色苍白,更惹人怜。
她眼睫轻抬,张嘴便轻轻咳了两声,随即恹恹地回答魏琪“不过是些老毛病,没有大碍。”
她幼时父母先后亡故,伤怀太过,落了点不大不小的毛病,一个思虑重,夜里难眠,一个稍稍吃些风便容易咳。
昨夜便是如此,她今日才精力不济,脸色不佳。
魏琪听她这般说,还不放心,催促道“表妹快回去休息,别再病得重了。”
老国公夫人笑容和蔼地望着一双小儿女,“知道你着紧妹妹,昨个一刮风,便教大夫看了,注意些便好。”
魏琪稍稍放心,看表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方静宁垂着头。
老国公夫人一直想促成他们,在场其他人也都知晓,含笑看着两人。
唯有魏琪的母亲娄夫人眼里闪过不愉,故作心直口快地关心道“静娘这几日便好生休养,省得咳症加重,老夫人挂心,若再过了病气给老夫人,你也得难过。”
寄人篱下,方静宁本就敏感多思,眼里一下子便不受控制地生出水意。
老国公夫人轻叱娄夫人“哪里就那么容易过病气”
娄夫人轻轻拍了拍嘴,“瞧我这不会说话的,静娘你别介意。”
方静宁强忍住情绪,冲老国公夫人一福身,半低着头如常道“我也担心这个,来请安时便想跟外祖母请几日休,只是不好意思说,二舅母倒帮我开了口,我还要谢谢二舅母呢。”
娄夫人轻飘飘地夸赞“你一向善解人意。”
方静宁便向老国公夫人行礼,提前回房“养病”
。
方景瑜看着姐姐走出去,小小的手在袖中握成拳。
方静宁不是传染的毛病,姐妹们都不避着,午后,国公府的三个娘子便相约到她房里说话。
她们来时,方静宁正歪在美人榻上出神,听到动静身子不动,稍稍抬头。
美人抬眼那一瞬的风情,最是动人心魄。
三个娘子哪怕见惯了,也不禁呆了呆。
大房嫡出的三娘子魏梓月才十三岁,娇俏可爱,一团孩子气,傻傻地盯着她,“姐姐可真美。”
方静宁侧坐起来,“不过是皮囊,又有什么用呢。”
二房庶出的二娘子魏梓芊羡慕道“怎会没用,姐姐未来的郎君定然会喜欢你。”
她容貌只能算是清秀,在姐妹中最普通。
大娘子魏梓兰取笑地睨了方宁静一眼,“有一个,稍后就该巴巴地过来了。”
她也是庶出,只是记名在继室国公夫人小王氏膝下,也充作了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