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清冷平静,整个人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波动。
云许舟正色道:“我会不着痕迹地办好。”
幽无命道:“谢了。摄政王请回,尽量制造不在场证据。”
平平静静的模样,却令心如坚铁的云许舟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微侧了身,冲着幽无命、桑不近和桑远远三人轻轻一揖:“保重。”
目送云许舟离去,幽无命牵起了桑远远的手。
“媳妇。随我一道,替你公爹报仇。”
她鼻头酸,抿唇点了点头:“嗯!”
幽无命深深吸了一口气。
单薄的白衫下,结实的胸膛线条隆了起来,旋即,缓缓吐气,挑眉一笑,牵着她大步踏入冰雪通道!
当初击杀皇甫渡的地方,已被凿成了一个空旷的冰下洞窟。幽、桑二州的将士埋伏在左右两侧开凿的耳道中,只待皇甫俊那八百人进入瓮中,便可将后路一断,瓮中捉鳖。
这一次,众将士穿的是天都军的铠甲。
雪岭之下,一片漆黑寂静。
纯粹的冰雪气息闻得久了,隐隐觉出一股缥缈的松香。
静待了很久很久之后,清脆的‘叮铛’开凿之声,终于自北面而来,度快极了,像游鱼一般,穿梭在这寂静无声的黑暗岭底。
皇甫俊,来了。
现山道上那个可疑的洞窟,皇甫俊便不会再一寸一寸清理雪地,而是像幽无命一样,穿凿通道,直奔这事地点而来。
若是从前的皇甫俊,必定会多想一想,多看一看。但如今的他,已不比往日。
感觉自己大势已去的人,往往只会破罐子破摔,孤注一掷,最终输掉所有——赌徒心态,亦是众生之态。
一片黑暗中,桑远远听不到将士们的呼吸声,却能听到幽无命的。
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脏在跳,他的血液在奔流。
“他会感觉到这里有伏兵吗?”
桑远远轻声问道。
如今只知道皇甫俊可以感觉到周遭的液态波动,却不知道他的感知范围有多大,敏锐度如何。
“隔着冰雪,无碍。”
幽无命的嗓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沙哑兴奋。
开凿声越来越近!
终于,一声清锐至极的破冰声响起!
皇甫俊的人,挖到幽无命替他准备好的大冰窟了!
“主君!现一个大洞窟!”
隔着冰墙,东州士兵兴奋的喊声略有一点扭曲。
幽无命牵着桑远远,走到了一冰之隔的地方。
皇甫俊的人手持冷火,白光幽幽,照得一行人如同鬼影子一般。光芒透进了冰壁,桑远远获得了一点幽暗的视觉。
皇甫俊今日仍穿着紫衣,疾步掠进大冰窟之中,正待说话,忽然身上有玉简亮起。
皇甫雄愤怒至极的声音从玉简中传出——
“大哥!老子再也受不了姜雁姬那狗娘皮了!她说老子的弓是姜十三的,还问我是不是带了五百人,在姜州杀了她的五千人!大哥!这狗娘皮是失心疯了,摆明了要翻脸了是不是!”
皇甫俊仿佛恍惚了一会儿,阴柔地开口:“小弟稍安勿躁,我已寻到一处异样的地方,有人故意为之,恐怕,正是渡儿出事的地方……”
“那我明白了!”
皇甫雄雄狮咆哮,“姜雁姬那狗娘皮,知道大哥要抓到她的马脚了,所以慌了,先往老子头上扣一个使盆子!妈的!老子要能五百人杀她五千,早他奶奶的掀了她十八代祖坟!”
皇甫俊被吼得揉了揉额角,隔着冰层都能看出他十分疲惫。
一代枭雄,大势已去。桑远远恍惚间忆起了在天都见过的皇甫俊,那时候的他,强盛、势大、狡诈机敏,根本不会像一个老人一样,犯下一些糊涂的致命的错误。
只这么一眼,桑远远心中便很清楚,今日,皇甫俊必死无疑了。
皇甫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力:“小弟,我先看看,一会儿再与你联络。”
“好!大哥自己当心!”
玉简碎去。
“这是……很新的痕迹。”
皇甫俊抚着冰壁,语声阴柔,“特意为我凿的吗?若是如此,那想必就是杀害渡儿的凶手了啊……”
一壁之隔,幽无命歪着身子,缓缓抬起一根燃着黑燃的手指,指尖直直戳向皇甫俊的眼睛。
他的唇角,浮起了邪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