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那雙明亮的、帶著怒火的眼睛。
生機勃勃,於混沌眾生里脫穎而出。
容訣如同一個發現了麥芽糖的幼童,只因他奇地發現,原來比怨氣還漆黑的眼瞳,竟能迸發出如此如此光彩。
好似在這樣一雙眼下,一切的孤影昏暗都將被燃燒殆盡,所有的昨日殘夢都再不值一提。
所以正如容訣會願意出言提點左儀水一樣,在面對這樣的眼神時,他會耐心指點,不會有半點虛言。
譬如方才。
再次被容訣一招秒,桑寧寧面無表情地坐在了湖邊。
「桑師妹你真的已經很棒了。」
「但我贏不了容訣。」
「你怎麼直呼大師兄名諱!」跟來安慰她的弟子慌亂的拿手捂住桑寧寧的嘴,聲音被嚇得尖而細,「你要叫大師兄——要知道,只有大師兄才願意被我們這些弟子叫大師兄!」
這話很怪,但桑寧寧明白她的意思。
內門弟子大都孤傲,將底下的外門弟子視為螻蟻。就連讓外門弟子去做事,都是用一副施恩的態度。
相比較之下,容訣這個偶爾會來指點他們劍招的大師兄,在外門弟子心中,自然又被鍍上了一層不同的光環。
但桑寧寧還是不喜歡他。
她低下頭再次悶悶地咬了一口糖葫蘆。
堅硬的麥芽糖有些融化,裹在山楂從外頭,黏住牙又很快消失在唇齒之間。
錢芝蘭看著都覺得牙酸,忍不住道:「你這都第幾根了?小心酸倒了牙。」
自大師兄走後,桑寧寧就開始咬糖葫蘆。
沒錯,不是如坊間小女兒般只嗦那外層最甜蜜的糖漿,也不是小口小口的品嘗,桑寧寧吃起糖葫蘆帶著一股兒狠勁兒,像是要將這東西在口中碎屍萬段。
桑寧寧又咬碎了一顆紅色的果子,含糊不清道:「那我就去買丹藥。」
這時候到捨得了。
錢芝蘭想起方才她買傷藥時摳唆的模樣,又無語又好笑。
但到底她和桑寧寧不算最熟,此刻也只道:「你的劍法真的很好了,這麼多年,我在外門沒見過第二個。」
說實話,往年那「躍龍門」大抵都是虛妄,但錢芝蘭覺得,桑寧寧說不定真的可以。
或者說,如果桑寧寧都不行,那恐怕從此以後,青龍主洲一脈的「躍龍門」將再無信服力。
想來這些外門弟子趕赴於此,不就是為了抓住這一縹緲的期望嗎?否則他們為何不去北邊司命洲,跟著老頭子——流光仙長習劍?
若真論起來,流光仙長的輩分和修為遠高於容長老,就連留在青龍主洲的山峰也是最好的一處。
只是流光仙長常年在司命洲,司命洲雖離得不遠,但是北地苦寒,又與混沌六洲接壤,多兇惡怨鬼,因此饒是流光仙長再聲名遠揚,他的那一脈的老劍宗待外門弟子再好,也並非人人都願去。
留在青龍洲劍宗的,大都心有野望。
錢芝蘭心思百轉,見桑寧寧仍在悶悶地咬著糖葫蘆,竟然也不覺得兇狠,只覺得有幾分可愛。
她安慰道:「大師兄畢竟修為比你高。」